时间凝固在此刻。众人更是没想到,李重九这才抽完,马上就向王君廓求情。
王君廓双眼一眯,脸色就要转变,此人在未上山时,就是名闻太原郡的一个恶人,手下的人命最少也有百八十条。山寨之中除了大当家,甚至没有山贼敢于在他面前皱一皱眉头。
王君廓终于将脸色缓下来,缓缓地言道:“小九,这些弃你而逃,乃是无义之辈,按照七千寨的规矩,当是处以披甲,穿花之刑法。我这么做,也是替你爹,大当家的管教弟兄们。”“若是以后人人如此,山寨里规矩何在?”王君廓最后一声,转而严厉。
身旁之人,皆是为李重九瑟瑟发抖。正所谓谁不怕死,在此关头,年纪最小的一各山贼,竟呜呜哭了起来。此刻任谁也没有出声斥责于他。
演武场之上,一片静默,吊在树上之山贼,皆是汗颜低下了头,似已经认命。在王君廓的气势的威压之下,李重九抬起了头,诚恳地言道:“二当家所言的极是,山寨的规矩不可以破,正所谓掉了脑袋不过碗大块疤,头断了可接不回来,可否暂且记下,先饶过他们一死,让他们以后将功赎罪。”
当下李重九拱手,向下深深一拜。
“求二当家,高抬贵手!”
听闻李重九这么说。演武场外的众山贼家人们亦是嚎啕大哭,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跪下,大声哭喊,喊声震天。
“我是替你服众!既是你不领情,就算了。”
说完,王君廓哼一声,拂袖就走。数名跟着王君廓的山贼,亦是一并离去。挂在树上山贼们,本以为必死,但是此刻绝处逢生,不由是大喜过望。
“多谢二当家,多谢二当家。”
山贼家人们见王君廓送走后,皆是立马上前,七手八脚地替山贼们松绑。不过期间动手,或轻或重,触碰到这些山贼的伤处,令这些人不由的‘直娘贼’大骂出口。众山贼们从树上放下后,皆是衣裳褴褛,鲜血模糊。
当先一人,正是方才那王马汉,此人在山贼之中,素有资历,为人又有义气,脾气亦是最倔强不过。方才亦是他被李重九抽得最狠。
眼下对方人高马大站在李重九面前,一身结实的肌肉,浑身血痕,更是说不出的可怖。突然之间,他举起了沙包大的双拳,在前面一握,言道:“少当家,之前大伙弃你而逃的事,是我们不对,大恩不言谢,此恩以后再报答。”王马汉当然不蠢,李重九方才抽他们鞭子的用意,正是为了从王君廓手底救下他们。
正如家里父亲动怒要教训儿子,母亲先上去盖一个巴掌,大声数落。否则父亲一旦动手,绝不会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王马汉如此一说,其后的众山贼们亦是齐声附和。
“不错,少当家,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小六在此谢过。”
而一旁山贼的家人们,亦是一边抱着自己的儿子,丈夫垂泪,一面言道多谢少当家不计前嫌。见此李重九微微笑着。
而在另一旁,山寨聚义厅。聚义厅中央用宽敞子的中堂,左右皆是小厅,廊房。中堂自是乃是山贼们议事,欢庆的地方,容纳五六十人没有问题。
五张交床,其中两个男子,各是坐在交床(注1)之上,其余三个交床上皆是空。王君廓坐到了一张交床上,笑着言道:“小九做得不错,给大当家你长脸了。”
坐在上首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平八稳地坐着,面容和蔼,乃是李重九生父,李虎。
李虎听王君廓如此说,微微一笑,言道:“小孩子懂什么事了,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总算能有几分担当了。”
王君廓点点头,言道:“大当家,此事急不得,鹰要慢慢熬。”
说到这里,李虎站起身来,感慨言道:“这一番失手,他本人被对方一个女子打成重伤。”
“颜面大失无所谓,日后可以找回来,武功低微亦无妨,日后可以练回来,可是众兄弟当时弃他而去,无一人返身相救,可见平日他待众人也是恩情不济,这山寨之中有几个人将他真正看待成少当家。”
说到这里,李虎唏嘘不已。
王君廓亦是不作声,李重九平日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七千寨的众兄弟,能够叫李重九一声少当家,以及眼下的敬畏,全是看在李虎的面子上。若是李虎不在,这山寨之中,真正能将之正视的能有几人。
“只怪我以往太宠他,对他的提点少了点。”
王君廓言道:“大当家放心,譬如今日之事,他处理不错,还算是可以造就一番。”
李虎点了点头,言道:“希望如此吧,此事亦是我对他一个考验。”
“若是此刻,他不站出来替众兄弟说话,以后山寨的人心也就散了。没有人望,没有武艺,如何能够接替我成为大当家,还不如乘此机会,早早打法于他,让他下山改头换面作一个踏实本分的百姓。”
“若逢上太平时日,出路远比咱们出没本钱没卖的踏实。”
王君廓闻此不由默然,言道:“大当家所言甚是。”
李虎笑道:“二弟,你不为人父,不知为人父的用心,到了此刻,我不希望将来小九能够出人头地,大有出息,只能他能平平安安过这一世,传宗接代,不要断了我李家的香火,就可以了。”
“至于这少当家,当或者不当,又有何干系,说来不就是一个贼罢了。”
注1:隋唐时,将交椅叫作交床,《长干行》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李白诗中的绕床,乃是椅子,而不是进入姑娘闺阁中,坐在她床边。
本书中,以习惯见仍以交椅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