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公历上的又一个年头行将结束,本是多事之年,局势错综纷乱,但来到这冬末时却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气势最盛的蛮人军队没有趁胜追击,一举攻入布兰北方腹地,反而是在占下布兰边境后,收兵敛势,大兴土木,巩固地盘,颇有点不思进取的意味。
节节败退的布兰军队借此稳住颓势,但因为丢了边境防线,现在几乎无险可守,一时不知该是进是退。最后大多聚拢兵力,退入边境外围城镇当中,与对面的蛮人军队一样紧急大修城墙,南北对峙。
后方灰衣军在与突进蛮人血战数日后,虽未伤及根本,但也受损不轻。在外围布兰军队虎视眈眈之下,似乎有了休养生息的打算,同样收敛兵力,聚而不出。
除此战场三方势力外,还能上得了台面自然就是光明神殿了。其实神殿也有参与这场战争之中,比如加入布兰军中治疗伤兵的祭师,以及在战场上自成体系追杀蛮荒邪教异端的精英小队等等,一直与布兰军队共进退。
不过这里说的是未参与战争的神殿势力,这其中,南方神殿总会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这里的风波还涉及不到那边。至于北方神殿势力,那就不太妙了。因为唐恩的祸害以及灰衣军的不待见,神殿在北方的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以至于他们现在都无法围剿一群叛出神殿的神职人员建立起来的对立新教。双方在北方偌大国土上兜兜转战,非但没有分出胜负,反倒是因为事情闹开。让神殿威信再次跌落谷底……
当然。后者如今只是小打小闹。影响力只在不大的区域范围内蔓延传播。所以从总体上看,连番大战混乱后,布兰在新年即将到来之前,难得享受了把短暂安宁。
不过彼此谁也都清楚,这样的安宁日子不会太久,就像暴雨风来临前的平静海面,只需要一个爆发点,立刻就能掀起万钧巨浪。打破这微妙平衡,再次搅乱世间。
至于这爆发点到底落在谁身上?会在哪里引爆?那就谁也不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下这对一连几天游山玩水,行进千余里的年轻男女,绝对有成为导火索的潜质……
“前天说昨天能到,昨天说今天可以到……早上说中午到能赶得上吃饭,现在,你又要说野炊唐、恩!你到底是不是灰衣军的?知不知道灰衣军地盘在哪?”
“呃,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恩?不知道?我挠死你……”
“冷静、冷静!看前面,那有个农庄。你实在不想野炊的话,我们可以花钱借餐嘛……”
“前面哪来的农庄……唐恩!这、不、是、重、点……”
“我知道我知道。但重点是我离开驻地很久了,真不知道灰衣军现在打到哪了……而且,不是你说要慢慢走,想看看布兰风土人情的嘛,要不我们现在肯定早就到了……”
“呼……这么说,是我错了?”
“哪能啊……虽然确实是事实没错。”
“……我觉得,是时候该把巴木图爷爷叫下来评理了。”
“咳咳……虽然是事实没错,但我想了想,这主要责任还是怪我,是我错了。”
……
这特么就是形势比人强啊!
山道上,满脸诚恳不断道歉的唐恩,心中长叹一声,不由大是郁闷。
这事说来真不怪他,唐恩当时离开驻地去往都城的时候,灰衣军还在十万大山周围溜达呢,现在几个月都过去了,谁知道弗雷他们打到哪了……唐恩现在只清楚他们的大致方向是没错的,这样走下去绝对能到达灰衣军驻地,但若要问确切地点,那不好意思,基本只能靠蒙了。
这让岚沙也同样大为郁闷,一开始她是说想见识布兰风土人情没错,但他们的路线基本不经过城市,只在荒山野外行进。如此,哪还能看到什么风土人情,能找到个小农庄就不错了,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山……而岚沙在北荒部落待了这么多年,看得山山水水还少吗?
片刻,在唐恩保证灰衣军驻地就在附近不远,进那个农庄打听到确切消息立刻就能带她去后,这才把离开军队就毫无统帅气质的岚沙哄好。
至于巴木图,在进入布兰腹地没多久就再次隐藏了身形,说是厌烦那些不甚其扰的布兰高手。不过在唐恩看来,这老家伙应该是怕惹来伍丁,再次被打得狼狈而逃才是真的……
“这次你如果再骗我,哼哼……”推了推眼镜,一边努力眯眼看向前方,岚沙一边发出不言自明的威胁轻哼。
“安啦,农庄就在前面,只是你眼睛……”顿了下,看着镜片上忽然瞥来的冷光,唐恩下意识哆嗦了下,很有眼力见的话锋一转,“你眼睛太正常了!像我这样的变.态,才会看得远一点,呵呵……”尼玛,刚才那是杀意吧?!至于吗……
不得不说,唐恩还是不够了解女人。任何一个美女都是自恋与不知足的结合体,尤其是涉及到自身容貌形体上。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完美,另一方面也对自己身上的细微瑕疵极为纠结烦恼,哪怕它不起眼,也总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遮掩改变掉才好。
岚沙也是女人,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说岚沙对自己哪方面还不够自信,那绝对就是这双天生近视的眼睛了。既然是弱点,那当然不希望别人提起。尤其是这人还是唐恩,尤其是眼下快要抵达灰衣军的时候……
而事实上,唐恩这次真没有欺骗岚沙,前面确实有个农庄。只是寻常人现在还看不见,只有如唐恩这般经过训练的敏锐眼力。才能提前发觉。
片刻后。当那片背靠连绵山脉的小农庄进入岚沙视野时。唐恩眯了眯敏锐眼力,脚下却是一顿,眉头微皱。
“怎么了?”
“看到点不是很好的东西。”唐恩摸了摸鼻子,抬手指着农庄道,“那外面竖着根旗杆,上面挂着颗……恩,人头,如果没看错的话。”岚沙不是寻常女子。挥手间即有万千虎狼之兵愿效死沙场,区区一颗人头,当然吓不倒对方。
微愣,岚沙果然没什么特别神色,反而是下意识挑眉分析:“山贼?还是逃兵?”
这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两种状况,北方多山贼强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又加上个战祸,一些流散逃兵也有可能出来作乱。
不过唐恩眯眼观察了下,却微微摇头:“应该不是,农庄里面还有炊烟。上空也没有秃鹫、乌鸦盘旋……恩,不好说。”
“那就过去看看咯。”岚沙倒是干脆。抬脚就向农庄走去。
唐恩耸耸肩,自然也没有意见。
很快,随着距离越靠越近,先是炊烟,然后是竖在农庄外围的旗杆以及悬挂在上面如钟摆晃动的圆滚滚物事,清晰映入两人眼帘。唐恩没有看错,那的确是颗人头。而且应该挂了有一段时间,那颗人头明显有风干迹象。
下面还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仰头看着旗杆顶端的人头,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倒是不觉得害怕。不过在唐恩他们靠近时,农庄里快步走出几个大人,咒骂着迅速将孩子带了回去。
看到这里,岚沙摇头咂嘴道:“啧,没想到你们布兰这边的风俗,也这么彪悍啊。”有小孩有农夫,那这农庄自然就不可能是被逃兵山贼给灭了。如此,那挂在外面的人头,就更像是岚沙口中评价的彪悍风俗了。恩,像是一种独特装饰。
不过唐恩当然不会这样认为,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农庄有这样的奇怪风俗。但现在这幕确实有够诡异,唐恩也有点拿不准,只能等进庄再看。
农庄里面很安静,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死静。家家闭户,大门紧锁。如果不是现在正值中午时候,那四处冒起的炊烟以及刚才确实看到有人出来,这更像是个已被遗弃的死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