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月朗,盈盈的月光透过柳枝层层洒在脸上,又冷又亮。
在这月光的深深注视里,依望从梦里缓缓醒来,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瞄见身旁有抹淡淡的身影婷婷盈立,稍稍低头一看,身上还盖了层薄毯子,夏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看样子柳卿卿为了不打搅他睡觉一直在旁耐心等候,依望不禁心生歉意,忙掀开薄毯从摇椅里起身向她道歉:“抱歉,我今日忙的有些累,不小心睡着了,你等了很久么?”
他刚醒来有些恍惚,且近来他忙的着实厉害,叁餐混乱,起身的太急,顿时脑子一阵发昏没站得稳,脚步踉跄两下,被眼明手快的柳卿卿一把扶住,还不放心的往身前带了带,免得他摔了去。
只是这一扶,柳卿卿注意到了什么,她低眼瞅了瞅,随即云淡风轻的宽慰他道:“你别急,我也没等很久,就是那菜有些凉了,我再拿去热一热。”院中风渐渐大了,又细心的嘱咐他道,“夜里凉,你到屋中等我吧。”
说完不等依望先推开她拉出距离,便先行放了手,拿过薄毯转身往屋里走。
她的背后,依望在院中面红无措的站着,久久未动。
待重新热了菜端进屋里,依望果然听话的回了屋里正无聊的四处转着,看她进来想帮她放菜却被她抬手避开,说他只需坐着等吃饭就可,无需他来帮衬。
于是依望只得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乖生坐在桌前,看柳卿卿一人忙进忙出,连碗筷都是柳卿卿摆在了他的面前,只差她亲自一口口喂他了。
依望隐隐觉出这是当初他重伤时,她每日喂他药喂出了某种不好言说的兴趣。
重逢同桌对食的温情时刻,依望贯来能言善语,讨好于人,可对着柳卿卿却不知该说什么,而柳卿卿也不知为着什么原因而沉默不语,因而好好的一顿饭,两个人吃的悄无声息,不免尴尬。
好在还是柳卿卿率先打破了这个无言以对的僵硬气氛,她打量了对面埋头吃饭的人两圈,便忍不住的蹙眉:“你回去后过得不好吗?我瞧着你好像瘦了些。”
闻言,依望抬起头看她,又扫了扫自己空荡荡的衣袖,与以前也没多大差别,但确是比他离开这里时要瘦了许多,他顿悟过来,笑着宽慰她道:“无须担心,我过得挺好的,只是府里做饭的厨子不对我的胃口,近日又事多,难免会削瘦点。”
柳卿卿状做随意的问他:“是做的不好吃吗?”
“是没你做的好吃。”依望顺口答她,答完才觉不好,便微微红着脸,局促的补充道,“主子爱吃辣吃咸,厨子们为了迎合主子的口味总是放的味道较重,我回去后一时没吃得惯,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这欲盖弥彰的话听来更显好笑,柳卿卿看他的目光都染着微妙的笑意,弯弯的嘴角着实把柔情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依望又悔又羞,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敢再直视柳卿卿意味深长透着狡黠的眼神,掩饰性的咳嗽两声就低头专心吃饭了。
那拿筷子的劲道,差点能把筷子生生的握折了。
见状,柳卿卿也不忍笑弄他,便就着面前脸红眼飞的人吃得一顿好饭。
两人各怀心思的吃完饭,外面天色尽黑,时候不早,依望就必须要走了,柳卿卿又亲自送他送出门,只是这次天色太晚,依望不放心她一人走在这昏暗巷道,才送他出了巷口就急声催着回去。
“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到处乱走,遇到居心不良的人怎好?”依望好声好气的劝她。
“这条路我走了四五年,从未遇到过居心不良的人。”柳卿卿斜眼望着他,月色温柔,她看着站在月光中的人,一时鬼迷心窍,故作无谓的说道,“但我倒是有次居心不良的捡回了一个人,至今还对他心怀不轨呢。”
这话的意思简直露骨的显目昭昭,依望愣了一下,还未能说什么,柳卿卿很快却是垂了眼掩嘴轻轻的笑了笑,转身就快步走了,细细咯咯的笑声像是响在了他耳旁,许久不歇。
徒留依望一人站在原地慢慢的烧透了脸,心里比脸上还要烫的厉害。
“这什么姑娘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一边嘟嘟囔囔的念着,一边使劲揉了揉僵硬又滚烫的脸,心口扑领扑领的像有许多蝴蝶展翅拍打。
在凉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是勉强定下了心,又看时候过晚,依望不敢再耽搁,回身踏步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今夜的月色好不好看他没能去细瞧,他只瞧清楚了原来那个一向温婉秀气的柳姑娘也有这样活泼大胆的一面。
真真的新鲜无比,又扰得人心口难安,实在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