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知各位官爷一早上门,所为何事?”
不肯收钱,就是要公事公办,他今儿可领教到‘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意思了,副掌柜暗自记下这个官差的样貌,今后有机会定要让人好好教教这人规矩才成。
“所为何事?”那官差打着官腔,说出了重点:“有人去衙门报案,说有个逃掌柜在你们这儿,哥儿几个是来拿人的。识相的就赶紧把人给交出来。”
这话说的,那谭家副掌柜一头雾水,往谭彪看去,谭彪也不是很懂,虎着声音问道:
“什么陶掌柜?我们这儿没有姓陶的掌柜。几位官爷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谭家祖辈是地痞流氓出身,对当官的天生有惧意,家里从小就教,对当差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后来尽管花钱买了员外,但这个规矩一直都在。
“那逃掌柜姓冯,叫冯振才。”
事情说到这里,终于水落石出。
谭彪眉头紧蹙,看向了李莞他们,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找冯振才耍出来的花样。
官差见没人答话,一声令下:“给我搜。”
要是去一般人家,官差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找人,可对象是谭家,只有实际当过差的才能亲身体会谭家平日有多作恶多端,一年里,至少得闹十起八起人命案,其他一些什么横行霸道,夺人田舍,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罄竹难书,所以只要是稍微有点正义感的官差,背地里对谭家都极其鄙视,平日里没有机会整治,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利用嘛。
谭彪哪里肯让人搜他的院子,别说院子里有太多见不得人,就是没有见不得人的,让官差无缘无故搜了去,也怪没面子的。
情急之下,谭彪指着李莞叫道:
“是她。冯振才本来在我这儿,就在刚才,被她的人抢走了。几位官爷要找冯振才,得问她。”
瞬间甩锅给李莞,并洋洋得意看着她。心想你不是要救人吗?老子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你救的是个什么烫手山芋。
卫勉从这姑娘进谭家开始,就一直处于发懵状态,凭他的头脑,哪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姑娘哪里是什么买货人,分明就是为了谭彪藏在后院那人来的,卫勉不禁疑惑,后院那人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居然能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好一招调虎离山,借势而为,单凭这份胆色,就足以令卫勉对她刮目相看。
“我看这院子是该好好的搜一搜了,再说这位姑娘,刚才一直在我们跟前儿,没有去过后院,谭少爷凭什么指认人家?”
卫勉一开口就让谭彪脸色变了,暗自提醒:“大公子,咱们可是一头儿的。”
“哼,从你做假账骗我的那一天开始,咱可就不是一头儿的了。”卫勉回绝的很彻底。
官差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之间回转,分辨不出他们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看那姑娘一声不吭站在那儿,默默把自己的窄袖放下,宽大的袖口展开,顿时让她的气质发生改变,一身浅色兰花底的襦裙,放下袖子,明显温婉明艳多了。
卫勉像是又一次认识了她一回般,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官差头子来了一句: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一并带回衙门里去。”
“……”
林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灰尘护在李莞身旁,低声问道:“小姑奶奶,咱这祸可闯的有点儿大啊。”
想他林大爷,走了几年的镖,道上遇见大大小小的事儿,也没进过衙门,没想到办了一件小丫头的事儿,居然要进衙门。
“五百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李莞倒是淡定,与她预想中遭遇血光之灾的后果相比,进衙门被盘问,已经算是好结果了,就是李家那头不太好交代啊……
官差打头,带着谭彪、卫勉、李莞往衙门去,好在时间尚早,街面上除了些摆早点的,也没太多人。
卫勉放慢脚步,跟李莞平行,轻声问道:
“人是你截的吗?跟我说实话,说不准待会儿我还能帮你。”
大兴府和真定府的知府都是卫阁老的门生,卫勉去衙门也就是走个过场,在这两处地方,能得到卫家人帮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李莞却只向卫勉淡淡瞥去一眼,没有作答,加快脚步,走到人前去了,留给卫勉一个孤傲孑孓的俏丽背影。
卫家大公子人生第一回 搭讪,圆满失败。
第16章
阿成守在衙门外头,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等官差办案回来问结果,听见声响,慌忙起身去看,果真官差后头跟了一长溜人,阿成以为事成了,笑着迎上前,却在被押解的人群中看见了李莞,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
卫勉瞧着那小厮看见李莞的表情,便知两人定然有联系,那小厮穿的是绣着‘李’字的仆从服饰,卫勉在脑中想了想,李府……难道……
李莞目不斜视,跟着官差走进衙门,阿成身为‘主告’也被官差请了进去,像他们这样被官差抓回衙门的,一般就是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的缘由,不用劳动知府大人亲自出面审案,先由衙差问询备案,再由知书调停判决,若是判决成,可能是罚银子,也有可能是蹲几天监。
官差问了他们肇事三人的姓名,听到卫勉的时候,官差面色一凛,问了句:“可是卫阁老家?”
卫勉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官差心中就有数了。
再问李莞,问李莞可是李博士家,李莞果断摇头:“不是。”
卫勉转头看她,李莞面不改色,三人被问询之后,便被提去侧堂等候知书审问。
知府衙门后院,知府江舒望恭身侧立一旁,背脊紧绷,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坐在上首,兀自喝茶的锦衣青年,二十出头,容貌生的清俊绝伦,喝茶时眉眼下磕,凤眼飞斜入鬓,不怒自威,周身仿佛氤着光华,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定国公世子陆睿,年前刚刚升任大理寺卿,京城世家子弟中,这位的名头那可是相当响亮的,十多岁时便在殿前伺候,有过救驾之功,十八岁为大理寺少卿,短短三年的功夫,破获几起悬案,升做大理寺卿,而这位陆大人除了能力之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出身,定国公陆靖兵权在握,乃朝臣重中之重,超一品国公,陆睿是其嫡长子,母亲为荥阳王氏之后,这样的门第出身,这样的人品相貌,京中坊间偶有笑谈,说即便是公主,郡主之类,只要陆世子高兴,随意挑选了做媳妇都可以,虽是笑谈,却也说明陆家在民间百姓心中声望有多高。
陆睿突然来到大兴,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到了知府后院时才亮出身份,把江舒望的一把老骨头都快吓散架了,还好江舒望比较勤政,没有被这位抓到玩忽职守的罪名,饶是这样,江舒望伺候起来也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触了这位位高权重世子爷的逆鳞。
“江大人不必紧张,我们大人只是例行公事来走访一番蔡囿的案子,听闻蔡囿出关前曾在大兴府停留过几日,不知江大人可否将那几日的情况述与我们大人听听。”
陆睿身边站着的副手严朝见江舒望吓得脸色惨白那样儿,忍不住出言替他缓和一下,免得话没问出来就被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