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天他见她一面,跟她说几句话,该有多好。
兴许后面那些波折磨难,都不会发生。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承安的婚期定在了六月,是诸皇子公主中第一个成婚的,烈日炎炎,他不愿去给承安做脸,索性留在含元殿里同臣工议事,第二日他们夫妻来请安,也推说头疼,叫他们回去了。
仔细数数,她很早便入宫,六月同承安成婚之后,竟然直到九月,他才见到她。
九月初三,是他生母的忌日,贤妃执掌六宫,先去问过他应该如何,他看她掩藏在眼底的希冀与野望,便叫她自己看着操办,简洁些便是。
待到第二日,披香殿里有人往含元殿去请,他不耐烦去看那些虚伪嘴脸,借口事忙,推脱掉了,独自在前殿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便同宁海一道,往承明殿侧的花园透气。
哪曾想到,竟在那里遇见了她。
那是他生母的忌辰,为犯忌讳,她穿的清素,雪色上衫,藕色下裙,发髻低低挽就,只缀青玉,身姿婀娜,像一枝梅。
远远瞧着,是一束白梅,近处细看她酒后醺然的面庞,却似一枝红梅。
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的动了一下,停下脚步,往凉亭里去,同她说了几句话。
她答得滴水不漏,既恭谨有礼,也疏离有度,言谈中有书卷气,却知道遮掩锋芒,不叫人觉得是在炫耀。
真是个妙人儿,叫他越看越喜欢。
可惜,她只想避开他。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也没为难,示意她离去,自己却在凉亭里坐了很久。
有点儿越界了,他想。
虽然不喜欢承安,但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而姚氏,是承安的妻子。
听说,他们夫妻伉俪,情谊深厚。
……
承庭大婚之后,萧家的心思也重了,贤妃往含元殿去时,话里话外的试探,显然是希望他立承庭为太子。
只是,行事之间太招摇,就有些讨人厌了。
更不必说,她在后宫里,已经摆足了六宫之主的架子。
这时候他却听人说,二皇子妃病了。
这场病,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种恰到好处的聪明,也真是讨人喜欢。
他静坐一会儿,吩咐人赏了点东西,便没有再提。
……
那天傍晚,他偶然间来了兴致出去走动,却到了他们宫里去,想着承安出宫办差今日回来,索性进去等他。
人进了书房,正随意翻看架上的书籍,却听脚步声在身后近了。
他以为是承安来了,或者是奉茶的宫人内侍,哪知竟是她过来,笑语盈盈的唤了一声“哥哥”。
他怔了一下,伸手将帘幕挑开,正正好望见她脸上未曾散去的笑意与一双甜蜜的梨涡。
原来她笑起来这样美。
叫他原本坚定的心思……都有些动摇了。
离开的时候,他悄悄将那本她批注过的《崤山录》带走了,夜间入睡时,压在了枕下。
……
那场急病来的突然,也气势汹汹,他夜里觉得头疼,没多久,便烧起来了,头脑中一片混沌,勉强服药后,昏睡过去。
梦里依旧是一片朦胧,他神思恍惚间,却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含笑的面容,皎皎如玉,当真动人,心不知不觉的,便烫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却当真握到了什么,恍惚之间睁眼时,才见她半伏着身在自己床前,眼底尤有惊愕。
不知怎么,他忽然间不忍心松手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
哪一处都同他契合,哪一处都深得他心。
他甚至隐隐觉得,她合该是他的女人,而不应属于别人。
他是巡牧万民的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但凡他想要,从没有得不到的。
她也一样。
……
他知道她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但即使如此,抱她在怀时,仍旧有一种虚幻感,在他心头萦绕。
今夜的酒很烈,又格外多加了点儿东西,她酒量本就浅,这会儿醉的一塌糊涂,身子软绵绵的伏在他怀里,像是三月的柳枝。
他也不知是怎么,年过而立的人,面对着她时,却像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样,手足无措,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