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着,迎面有人叫上一声:“恩师大人哪里去?”认一认,是他在任上当秋闱主考官时,当地取中的一个举子,后来中了殿试,如今是个小官员。
齐大人烦恼中,本不想和他多说,支吾道:“亲家府上出了事,刚拜谒过凌统领,”
“哎,”那人摆手:“我正要去见老师,正要提醒您不要去见凌统领,”
齐大人眸光一闪:“这话里有话?”
“老师您都多少年外官任上?您不知道京里的行情。这凌统领,您是拉拢不能,他和文尚书是多年知己。”
齐大人打个激灵:“我已听说文尚书原名宇文天,我虽外官任,也听说过凌统领对太师也早不满。”
小官员唉声叹气:“这京里的弯弯绕儿,不在京里呆着难明白。您听我说,凌统领是对太师不满,但他和宇文天好啊。原京里十大名公子,宇文天排第一,凌统领才只排第八。凌统领服他。”
“十大名公子不是早就不提起,”齐大人竭力的想着,这是哪一年的事情。
小官员压低嗓音:“可十几年过去,京里再没有人敢评名公子,内幕是我无意中得知,不然我也打听不来。”
他扳着手指:“一位荣王殿下,一个周英虎大人,一个凌大人,都是十公子中人,他们不让别人评。”
齐大人耸然动容:“怎么?周英虎也和宇文天好?他对宇文太师的恨也是假的不成。”
“假,倒未必。不过您想借亲家死这事扳倒文尚书,您还是算了吧,首先凌统领这里您就走不通。”
齐大人回住处面色阴沉。他还想联络周英虎,借着乱世扳倒宇文靖,如今筹划遭到重重一击,周英虎却原来也是十公子中人?
不是齐大人不记得这等大事,名公子当年名动的只是京都,传到外省时日子长久,以讹传讹的话都出来,外省的人不明白的也多。又十几年过去,与齐大人升官无益,发财无益,他忘记也有可能。
齐大人烦心不已。
……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明天岳父和夫人、我要上路,我没功夫对六伯说一遍,再对岳父说一遍,只能请你们坐一起听。”
文天摊开手:“六伯有什么要交待,岳父有话,夫人有话,能一处说的,也一处说吧,大家还可以商议。”
宇文靖道:“这么说,吴书舟对无忧动了真情意,”
后半句还没有出来,邱宗盛和顾氏异口同声驳斥:“这不是你劝降的缘由!”
“别拿无忧弄机巧!”
宇文靖神色一滞,把脸紧紧绷起:“我又没打算这样说。”
“说我也不答应。”邱宗盛冰川般寒冷。
宇文靖就只说了记得找找宇文永华等人,说不好还能中用。而不见得中用,自家子弟也得找找。
邱宗盛、顾氏和文天分了线路图,邱宗盛、顾氏还是从留芳园往南下的路找起。虽乔夫人说的那地名,文天能确定女儿通过时没有乱兵,也打算直奔那一处。
明逸和他们同一天离开,因乔夫人的一通胡说,文天夫妻的路径都与无忧经过的地方有关,是往东,到京都附近,再往南。走吴书舟说过的无忧南下之路。三爷从西北方直接往南,成了最有可能遇上文无忧的人,因文无忧和凌甫走的这方向,他们往西往北,而北上。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既成夫妻,理当最早相遇。
…。
雪飘北境,霜冻冰寒。
太上皇、皇帝三殿下、万安长公主、宇文靖、明道明达、凌朝送出营地。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肮脏的小脸,戚戚的小面容,一双小手捧着个果核,嗣哥儿也来送行。
“要姐姐,”
可怜兮兮的只这一句话。
明逸心里难过,蹲下身子柔声道:“三表哥一定把姐姐找回来,你呢,把这果核丢了吧。”
小身子侧开,小面容上现出固执:“不!”嗣哥儿拧着小眉头:“姐姐给的,陪嗣哥儿。”
文天夫妻回来的日子不多,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小小孩子,顾氏是个女人,想想他应是乱中走丢家人,那就和自己一样。
虽然文无忧比嗣哥儿年长的多,但在当父母的心里,嗣哥儿此时之孤单,应是娇女流落在外之孤单。
顾氏也问他:“这果子只余下核,不能吃了,丢了,把手揣袖子里,看你已冻得冰凉。”
嗣哥儿往后倒退,小脸儿上警惕万分,把个果核抱得紧紧的还不算,小身子往前微含,他居然知道这样护果子更有力些。
“姐姐给,不丢!”
万安长公主叹气:“亲家,这是玉成郡主的弟弟,郡主和我儿媳应在一起。”
文天夫妻这就明白。
万安长公主已解释过,无忧是怎么丢的,和郡主一起钻地道离开京都。
此时没有怪郡主的功夫,文天夫妻还是安慰嗣哥儿:“放心,给你寻回姐姐。”
嗣哥儿点一点头,伸出小舌头,在果核上舔了一口。他舔的小心翼翼,爱惜无比,人人看得出来,他偏又嘟囔一句:“小口吃,大口就吃没有。”
万安长公主鼻子一酸:“离京以后,怎么也哄不好他,给他果子,说是玉成留下。他要一声玉成,吃上一口,第二天给他新的不行,一定是个半残的,跟他头天吃的差不多,他才认定是玉成给的那个。吃到今天,只有这核,他不肯丢。”
顾氏愈发怜惜:“哎呀,这核抱着多冰手,也不好吃了。天寒,闹肚子可怎么好。”
文天也心疼这孩子一片单纯姐弟情,他虽没因此想到和宇文缃、宇文永杰的旧时光,但很愿意帮忙解开。
“你叫什么?嗣哥儿是不是,你心里有姐姐很好,但冰到自己,姐姐会喜欢吗?”
嗣哥儿大眼睛里蓄满泪:“不喜欢,不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