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佳木一路跟他聊着天开出主城区,进了环城大路油门一踩,跑车飙出一道闪电。
进了红砖大院的门,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几条狗狗坐成一排吐着舌头等投喂,宝宝跟牧羊犬挤在一起一样瞪大眼睛盯着烤架。
裴佳木下车把身上的高档订制西装外套一扔,穿着手工衬衫就站到烤架前头,“还需要我做什么?”
季童挑了点儿烤好的给他装一盘,“需要你帮忙吃。”
裴佳木就乐了,接过来大快朵颐,“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等我先吃个鸡翅膀。”
旁边一直看眼色的车海和范思达也吁了口气,车海给他夹肉片,“那么你吃着,我们捋顺一下提问顺序。”
范思达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就一个问题,感想如何?”
裴佳木咽下去一口肉望天,“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收他,万一他早死了就可惜了,我们替天行道吧。”
季童默默拍拍他的肩膀。
裴佳木一晃闪开他的手,“喂,我又不是十七八的纯洁少女,没有这么脆弱易伤害。小时候就知道那老头是什么样的人了好嘛。”
当初秦川把女儿加入裴家,也是打了借点儿裴家在体制内的光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女儿嫁过去就没在家里拿到过话语权,还跟女婿不睦,根本没有一点儿有用的手腕,要不是生了个儿子,估计被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按事业,秦家比起裴家来又弱势一些,秦老头连帮女儿撑腰的心思都没有半点儿。到秦又晴把自己憋屈死,还剩一个没什么接触的小外孙,他的心思就更提不起来了。
裴正诚敢生敢养,别的不提,所有的孩子但凡被认了,吃穿教育都是很好的,何况裴嘉木这个正牌的婚生子。
秦川稍微想了想自己没什么立场,就果断把这条线放弃了,就当弃子。
后来也隐约一直收到消息,得知裴嘉木为了个男人跟家里闹翻,他还颇得意地觉得之前没在这个孩子身上花心力果然是正确的,否则这么一闹腾,多大的心血都浪费了。
再听到裴嘉木的浩星多么后起之秀,也只是微微可惜,毕竟他觉得自己的儿子秦胜和两个孙子也是不差的。
裴嘉木失去母亲的时候年纪小,好在没有后妈,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只是毕竟是失去母亲,这样的情况下,母系那边的亲戚没有丝毫问候,就跟没有这些人一样,他当然是记在心里的。
到了年纪渐长,偶尔发现裴正诚和秦川相遇,两个人也是客气寒暄彬彬有礼,仿佛对彼此并不陌生的样子,才恍然大悟,没什么用的自己确实是不用维护的关系。
裴佳木一边吃一边有些凌乱地讲了点儿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引起车海和范思达一片同情。
范思达眯着细细的眼睛盯着烤架上袅袅升起的烟气,“这么一看,这个院子都没有一个童年幸福的孩子……”
众人一愣,还果然是。
车海范思达两个无父无母被抓去幼年就开始训练,季童是个孤儿外星人,裴佳木上辈子遭遇豪门冷暴力,这辈子的更别提……想来想去只能但愿宝宝不记得她两岁半以前的事情。
车海嘴贱,挑一串有些凉的金针菇培根豆皮圈给宝宝,“还记得妈妈吗?”
宝宝一愣,本来开心的笑脸就没了,整个人仿佛笼在小小的阴影里,眼圈红了……
卧槽,记得!
范思达咻一下子把车海踹倒,一把把小姑娘捞起来抱在怀里,“哦了,跟叔叔遛狗去吧,我们出去跑个步回来继续吃。你给当裁判,哪只狗狗跑的快就给多一块肉。”
宝宝撇了撇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垂下头,“不要。”
众人又是一惊,然后一喜,裴佳木去把他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那想要什么?”
她一直乖巧的惊人,不怎么挑食,不反驳人的意见,不表达自己的不满,如果不是高兴的时候会很明显,大家甚至不好判断她的喜好。
这个样子其实是不正常的,从她进入幼儿园开始,已经是班级里老师的特殊注意对象了。
裴佳木或者季童每周都会跟老师仔细谈谈讨论怎么引导她的性格发展。
这还是头一回,宝宝表达自己不愿意做什么。
裴佳木见她不答话,耐心地再问了一遍,贴着她的脸蛋蹭了蹭。
宝宝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蛋埋到他颈窝里,好像不想说话。
裴佳木冲大家摇摇头,抱着她去屋里,上到露台在秋千椅子上坐下,“想妈妈?跟舅舅聊天好不好?”
宝宝搂紧他的脖子不抬头。
裴佳木也不强迫她,默默抱着她吹风,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微微颤抖,衬衫的领子有点儿潮湿,眼睛也忍不住酸涩起来,吻吻她的发顶,“宝贝,哭的时候可以出声,舅舅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妈妈也会远远看着你。”
宝宝终于发出了点儿细细的抽噎,这是裴佳木见到她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她长时间的哭泣。
裴佳木觉得好像心肺都被小孩子细软的哭声泡的发皱,眼泪也跟着忍不住,竟然不能自抑地陪着宝宝哭了一场。
底下范思达按住车海殴打了一顿,然后三个人烧烤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时时往楼顶看。
最后季童叹一口气,拿了毛巾端着温水上去,结果一上天台就惊呆了,一大一小抱着哭的涕泪横流相对抹泪。
原来裴佳木抱着宝宝不能动,拿衬衫袖子抹泪,上好的手工订制衬衫弄得好像腌菜。
宝宝开了闸哭的连绵不绝,哭着哭着感觉好像舅舅不太对,抬头对上两只水汪汪的红眼睛,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就抬着小手去抹他的脸。
但是不论是她还是裴佳木,其实都难得哭一场,抹着竟然也抑制不住,索性就对哭。
宝宝年幼懵懂,记得许多事情却不一定全都懂,她只知道是不能讨人嫌的,哭就不好,有什么都憋着。
而裴佳木,也是看起来安静无忧实际上心里藏事儿的人。从这点上说,还真是外甥女像舅。
季童看到这一幕就僵在天台楼梯口,有点儿不知道到底是过去阻止还是让他们发泄完了比较好,哭声里的情绪,好像并不是特别绝望,只是哭的他也觉得空气潮潮的。
还是裴佳木看到他,哼了一声,“给我弄点儿水洗脸。”看季童接了指令就转身,赶紧补了一句,“别让那俩上来。”毕竟有点儿太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