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细瞧,她就说怎么有点儿眼熟,那团白影扑将过来,一把将黎静水牢牢搂入怀中,得亏黎静水下盘稳,巨大的冲击力下愣是纹丝不动。
那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黎静水的脖颈处,间或滴下几滴汗,又湿又热,大热天儿的,着实不怎么好受。
黎静水也不知道他在这附近守了多久,心中酸酸胀胀像吃了酸枣一般,又是心疼又是心欢,她的君山真是这个世上最乖巧最可爱最招人疼的男人。
黎静水抿了抿嘴唇,抬手轻抚蒋云玉的肩膀,像哄孩子般轻声抚慰道:“乖,不激动不激动,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先回家可好?”
蒋云玉听话的松开黎静水,却是抓着她的手臂,眼神直勾勾的上下来回将她好一番打量,眼瞧着面前的黎静水发髻扰乱,不听话的细短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眼神明亮,精神奕奕,只那丰厚的唇却是干的到处起皮,面上小麦色的皮肤也是干到掉皮。身上的墨色水浪纹样密绸,绣金丝银线,缀了各色宝石的华丽繁复朝服,也是皱皱巴巴,散乱不堪,瞧着甚是累赘。
蒋云玉深邃的眼眶中又是泛起了泪光点点,浅色的唇紧紧抿着,跟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他抬手小心翼翼的轻触黎静水干燥的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疼吗?”
蒋云玉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也顾不上拾掇自己,眼眶凹陷,眼袋发黑,嘴唇泛白,下巴上净是新冒出来的青黑胡茬子,瞧着疲累又憔悴。
身上的白色长袍倒是干净整洁,华宁回府跟他说朝阳公主已经入宫,他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来京兆府门口守着了,这是出门前特地换的干净衣衫。
整整三日未见,黎静水想蒋云玉想的不行,如今瞧着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心中也是疼的。她握住蒋云玉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温温柔柔一笑,“不疼,咱们赶紧回去吧,咱俩都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两人手牵着手,亲亲蜜蜜、你侬我侬回了蒋府,又一同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顿时神清气爽,愈发的舒服。
收拾妥当,蒋云玉还差胡子没刮,黎静水叫清木拿来了剃刀和润滑的香膏,打算亲自操刀,她还没给蒋云玉刮过胡子呢。
蒋云玉坐在卧房窗边的梳妆台前,斜个眼儿便能瞧见窗外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子挥洒在屋里的青石砖上,还有那阳光照耀下娇娇柔柔的粉嫩月季花。
屋里寂静无声,恬淡平和,眼前便是他的阿水,伸手可及,真好!真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宁静的一刻,他和阿水,谁也不离开谁。
这旖旎温馨的氛围被一阵刺痛打破,蒋云玉一个激灵猛的抽起手捂住下巴,大叫一声,“哎呀!”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带得身下的凳子哐啷倒在了地上。
这弹起的速度之快,之迅速,连黎静水都叹为观止,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三尺开外。
黎静水的右臂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巧的捏着那锋利的刀片,木愣愣瞧着远远躲开,弓身捂着下巴,眉头紧蹙,一脸痛苦的蒋云玉,脸皱巴的五官都要瞧不见了。
她讪讪的垂下右手,乌黑的眼珠子心虚漂移,嘴硬的啧了一声,“不就是剌了个小小的口子,我都没瞧见出血,你至于的吗。”
她也不是故意的,平时用刀,虽也讲究个灵巧,到底还得用蛮劲儿,力气大些肯定是要好些,陡然用这小小的刮胡刀片,一时没调节过来,手一抖......
蒋云玉最是怕疼的,且伤在下巴比伤在身上还要疼些,此刻只觉得下巴上跟蚂蚁咬似的刺刺麻麻,火烧火燎的疼,好生难忍。
他不想做出这幅怕疼柔弱的模样的,他也想酷酷的摆摆手,爷们儿的说一声没事。可是真的好疼啊,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实在没有精力耍帅。
蒋云玉微弓着身子,手还捂在下巴上,挪去了屋中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对着黎静水的方向仰起脸,脸色煞白,眼眯成一条细缝儿,透过眼眶中憋出的泪看什么都是朦胧一片,硬是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委屈的笑,“我没事,一会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蒋云玉每次即便是一点儿细微的小伤,也总是反应特别夸张,黎静水本不想理会的,但是瞧蒋云玉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到底将手中刀片放去梳妆台上,走到蒋云玉身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瞧着蒋云玉的下巴粗声粗气的说:“我给你瞧瞧。”
说着掰开了蒋云玉的手,青黑的胡茬刮去一半,此时那小麦色削尖下巴上,一半儿青黑一半儿光洁,光洁的那边爬着一条半个小拇指长的细缝儿,渗出点点赤红的鲜血,就那么一点点,将将覆盖了伤口,都不够流下来的。
黎静水眉心蹙着,不耐的又是啧了一声,即便已经见识多次,还是习惯不了蒋云玉的娇弱,跟蚊子咬的似的也值当他叫唤成这样,那她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当初还不得死那儿才够啊。
没好气的凑到蒋云玉下巴上吧唧,嘬了一口,淡定的说道:“一点子小缝缝儿,不碍事的,你可别哭啊。”
那深邃黑亮的眼此刻水汪汪、雾蒙蒙,眨巴一下就能掉下来,瞧着好不可怜,黎静水也是没了脾气。
到底捂着下巴又磨蹭半晌,才自己去将那剩下的胡茬子给刮了个干净。蒋云玉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都是群没有痛觉的妖怪,哼!
第82章 小胖子
正直盛夏, 日头长, 直到戌时天色才彻底暗下来, 夜色如上好的蓝宝石一般,深邃幽暗,静谧神秘。
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这蓝宝石上, 闪闪发亮。
空气中满是夏季燥热的气息,闷闷的、堵堵的,叫人心烦意乱,无法安睡。
黎静水平安归来,完好无损。蒋老太爷放了心, 又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查出来的事,心里有些想法,琢磨着与大家商量商量,便派了下人去各个院子通知, 今儿晚上一家子一起,就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用晚膳。
黎静水和蒋云玉两人沐浴更衣就折腾了不少时间, 待蒋云玉磨磨蹭蹭将胡茬刮干净, 太阳已然是将落未落之态。
这三日被扣押于京兆府, 黎静水不光是想念蒋云玉, 更是想念胖墩墩的蛋蛋,黎静水想着三日不见, 那小胖崽子怕是又胖了吧。
收拾妥当,尽管天色不早, 黎静水却没急着去荷花池用膳,而是同蒋云玉先来了东厢。
原本足有六个的奶娘,如今只剩下两个,互换着轮值。就那么点子活儿,自黎静水出了月子奶娘们更是愈发的清闲,闲了就出事儿,三天两头的吵架拌嘴,斗的跟乌鸡眼子似的,乌烟瘴气,不像个样子。
黎静水瞧着心烦,也不耐烦处理这些,反正她本就不喜院儿里人太多,干脆撵了四个出去,只留下两个最老实的,一时果然清净许多。
这会儿西厢里当值的是何奶娘,四八年岁,身材丰满圆润,长得温温婉婉,加上这次生的小姑娘,已生养过五个儿女,不论是带孩子还是伺候月子,经验都很是丰富,且是个只知闷头干活儿不多话的,性子老实的很。
该到了蛋蛋睡觉的时候,蛋蛋觉多,平日里睡的就早,今儿却是不知怎么回事,亢奋的厉害,任何奶娘怎么拍哄摇晃,就是不睡,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眨巴眨巴,精神的很。
时不时扯着嗓子嗷嗷叫唤两声,把个何奶娘瞧的是又好笑又纳闷,这小祖宗今儿是怎么了,精神头怎的就这么好,白天就没有睡午觉,这会儿竟还不困,真是不寻常。
黎静水和蒋云玉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何奶娘拿着拨浪鼓哄逗蛋蛋,何奶娘穿的简单朴素,全身一件儿饰物也无,仅头上插了根小拇指那样粗的木头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滑圆润,一瞧便知即便小孩儿皮肤细嫩,顽皮去抓,轻易也伤不到。
何奶娘自着手照顾蛋蛋,便一直是这幅打扮,就连发髻的花样都未曾换过,黎静水心粗,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的,还是蒋云玉同她分析过了,她才知道。
那日留下的这两个奶娘也是蒋云玉拍板儿选的,其中蒋云玉最满意的就是这何奶娘,还曾与黎静水说过,待蛋蛋再大一些,可以断奶的时候,只将这何奶娘留下也就足够了。
蒋云玉观察的这般细致,黎静水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是举双手称是,再没有其他意见的。
床上的铺面是上好的细棉布制成,丝绸锦缎不吸汗,还得是这细棉布最适合小孩子用,细软又吸汗。
小蛋蛋身上穿的是吕氏亲手为他做的大红色对襟窄袖短衫以及开档短裤,胸前绣着两条小小的五彩斑斓的鲤鱼游戏于荷叶之间,一块儿润泽的扁元宝壮羊脂美玉正正好垂挂在鲤鱼的上头,随着蛋蛋亢奋的小动作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