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都死了,你还活在这世上?”
“肮脏的贱.种,你知不知道,你本不该来这世上的啊。啧啧,看看,你与她是多么相像?眼睛、眉毛、鼻子、唇……简直一模一样。公子?不过是从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肚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
他干净又高贵,睥睨着笼子里的孩童,就像是看着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双洁白的护手刮过铁锁,发出轻微沙沙的响动,“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孩子没有回应,他呆呆地看向男子的身后。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带着无望的挣扎与求救,和一个母亲最后的脆弱的守望。
他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卑微怯懦地蜷缩在了一起。他的手脚缩得不能再缩,犹如裹成一团的蚕蛹。
假装回到了母亲 旧十胱 (jsg) 身边,卧于安全温暖的胞.宫之中,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男人转身离去。
夏夜多雷雨,每当白光闪现,他便能看见她,曾经温柔唤他“朝蕣”的唇青白僵冷,那带着一点绀蓝色的瞳仁僵滞不动。
她赤.身裸.体地死去了,连一块遮羞的布也没有。
从一开始的无助惊怖尖叫哭喊,到后来一天比一天更加地呆滞麻木,他如了那个人的愿,成为一个傻子。
看着她腐烂,看着她变形。
他想,也许,那不是他的母亲。
那只是其他的什么。
是一棵树木?是一块石头?是世上任何一件东西,但绝不是灵怀夫人。
不是那个笑起来温柔亲切的母亲。
美丽的脸上生出疮洞,蝇虫嗡嗡久聚不散,而他只能软弱地蜷缩在牢笼之中,日复一日被昏暗笼罩。有多么黑暗,有多么恶臭,让他以为这一生都无法看到光明。
虔公把他带出来的时候,肖珏的手指已经溃烂,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僵滞迟缓,如同失却感情的木偶。
虔公艰难地背负着他,依照来时的记忆从坑洞里爬出,肖珏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眼珠一动不动,手腕无力垂下,血液已经干涸。
远离那个屋子的时候,他忽然疯狂地挣扎起来,从虔公的背上滚落,手脚并用地往回爬去。沙砾滚入皮肤之中,血污留在地面,如同一条长长的墨痕。
他要带她回去。
可是还未爬出几步,他便因数日的饮食断绝,而脱力地趴了下来。
口腔里火辣辣的,涌上血腥之气。皮肤被石块割破却无知无觉,嘴里全是灰尘与泥土。
“公子,快走!”
虔公不顾他的挣扎,将他强硬地拽到背上,快步往密林蹿去,肖珏也再没有力气。
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何时浓烟滚滚,一场大火逐渐蔓延……所有的一切,被付之一炬。
回到燮宫中的第二天,父君告诉他,他的兄长,世子肖渊带兵剿匪,将那些狂徒全部屠尽。
报了灵怀夫人的仇,挣了大功。
兄长来探望卧病在床的他,如同往常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要他节哀。
温润而又仁慈,悲悯而又爱护。
而他一口咬在他的虎口,生生撕咬下一块肉来。
“你敢刺杀世子?”
肖渊的亲卫将孩子掀下床来,一脚踹断了他的肋骨。
肖渊低眸,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孩子,目光逐 旧十胱 (jsg) 渐露出怜悯。回身抽出一剑,将那亲卫的头颅斩了下来。
“公子之尊,汝也敢冒犯?”
满宫皆跪,而他慢条斯理擦拭着剑刃。
燮国公夫妇闻讯赶来,见到满地血液,大惊失色。大娘娘发现儿子的伤势,又焦急关切道,“渊儿,你的手是……?”
肖渊摆了摆鲜血淋漓的手,轻轻皱着眉说,“弟弟只是受了刺.激,一时神智不清,将我错认成了恶徒……父君切勿过分苛责。”
燮国公脸色凝重。
肖珏被人扶到帐中躺下,双眼大睁,“嗬嗬”喘气,动弹不得。
众人退下,燮国的大娘娘,世子的生母在踏出门外时,忽然投来一眼,轻蔑道:
“到底是庶出,毫无教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直到人都走光了,肖珏抬起手腕面无表情地咬住,浓重的血腥味透来。
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虔公了。
可是虔公,是一个瞎子。
一个瞎子的话,能作数么?
肖珏闭上眼睛。
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