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云笑道:“出必告,反必面,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虽是旅途疲倦,也是要来和母亲道声安的。”说着又对着甄氏拜礼。
那孔如玉一见萧淑云进屋来,便将两只眼睛紧紧盯住了萧淑云,此时挣扎着从自己母亲膝盖上滑落,上前就拉住了萧淑云的手,笑道:“二婶婶,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屋子里画儿上的美人儿还好看。”
萧淑云一瞧这孩子,便猜到是孔家大爷的遗孤,又见她眉眼俊秀,面目可亲,情不自禁就蹲身下来,笑着揽住她:“你就是如玉吧!”
孔如玉忙不迭地点头,萧淑云就从腕子上撸下来一个碧水般清透的玉镯子套在了孔如玉的腕子上:“婶子喜欢你,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孔如玉一瞧那镯子就愈发欢喜起来,她又天真好奇,于是小鸟儿般叽叽喳喳就和萧淑云说起了闲话来,不过是问了些凤凰镇里头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
廖氏由着她们说了会子话,才拉起了萧淑云,笑道:“得了,蹲久了当心腿麻。”又和孔如玉道:“既是你婶子给你的好东西,如今你又用不上,还不赶紧去屋子里把东西搁好。”
见着孔如玉笑嘻嘻去了,廖氏这才拉着萧淑云在玫瑰圈椅上坐下,自家去了首位坐下,一面叫人上茶,一面笑道:“怎不见如意那孩子?”
萧淑云忙站起身,恭敬道:“原是如意年纪小,路上着了风寒,便留在嵩阳城我娘家,叫我娘照看着寻医问药。”
廖氏才刚浮出一抹笑,就听甄氏凉凉接道:“莫不是家里有白事,故意留在娘家避讳吧!”又哼了一声:“果然是身娇肉贵的,咱们如玉可是比不着的。”
萧淑云心中一惊,暗说这位大嫂子看来是个不易相处的,脸上却忙笑道;“自不是这个缘故。如意是太爷的重孙女,是孔家的儿女,若不是年幼,又病了,我又唯恐带着她耽误了行程,必定是要带回家来,为太祖爷叩头守灵的。”
甄氏又是凉凉一笑,待要说话,却被廖氏接了话茬,笑道:“你日夜兼程,孝心可见,既是问了安,不如早些回去,也好早些休息。”
既是廖氏肯她离去,萧淑云自不会不从。
待萧淑云去了,廖氏立时就拉下了脸色。甄氏知道自家没忍住说了胡话,惹怒了婆母,当下也不敢托大,只能垂手而立,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不由得就又流起了眼泪来。
廖氏本要将甄氏大骂一通,然则瞧见她泪眼朦胧,模样可怜,心下软了软,想着死去的儿子,到底没忍心责怪她,只是冷冷说道:“你嘴皮子上过足了瘾,却也不知道你得了甚个实惠。你便是不管你妹妹月兰的死活,总也要想想你的亲生女儿如玉吧!她是个女孩子,以后早晚是要出嫁的。这外嫁女,娘家就是敦实可靠的依仗。我倒要问问你,你娘家的兄弟可能照看了咱们孔家的女儿。你若是觉得你们甄家必定会护着如玉,我也不委屈你,你就只管由着自家的性子来便是。”
甄家虽是书香门第,可到了这一辈儿,子孙不肖,早就是败落了,甄氏女儿犹自周全不住,何谈孔家的女儿。
甄氏一听,哭得更是凶了。
萧淑云这厢出了廖氏的院子,碧儿一面扶着萧淑云慢慢走,一面嘱咐前头打灯笼的三朵:“你小心些打灯笼,莫要摇摇晃晃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再把奶奶给摔了。”
三朵低声应了,碧儿又叹气道:“这位大奶奶,似不是个易相处的。”
萧淑云点点头,满怀心事道:“孔家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这位大奶奶也是个可怜人。她对我似有不满,怕也是为着二爷到底是三房出来的,不过是迁怒罢了!”又交代碧儿:“回去你和底下的人交代了,只要是碰上了大奶奶房里的人,叫他们忍让几分。总是孤儿寡母的,也是不容易。”
碧儿这里应了,一干人又往二房的柴氏那里去了。
柴氏晓得萧氏必定是要先去大房那里的,于情于理她都挑不出刺来,可她就是心里不舒坦。
再者如今老四老五是当家人,辙哥儿那孩子,又丁忧在家,柴氏心里头,其实是有些悔意的。若不然,当初把老四或是老五做了嗣子,倒比这辙哥儿好了太多。一人分成两瓣儿,心里又惦记着三房,柴氏隔着门扇远远看见萧氏进了院子,暗无声息地就叹了口气。
碧儿见萧淑云有些气喘,不由得心疼道:“奶奶怕是累了吧!”
萧淑云笑道:“是有些,不过不要紧,还能忍住。”
一时进了屋子,萧淑云打起精神劲儿,就笑盈盈上前叩拜。
柴氏自然不会这时候为难了萧淑云,一番寒暄后,笑着叫萧淑云坐下。
“如意那孩子呢?听说没有带回家来。”
萧淑云忙就站起身,恭敬道:“原是要带回来的,只是路上得了风寒,很是厉害,到了嵩阳城就留在了我娘家。一则怕耽误了归家的行程,二则怕小孩家的,挨不得病。”
一个女娃,柴氏本来也不看重,于是笑道:“也是,小孩子最是受不得病的。”脸上的笑一顿,叹气道:“如今老太爷去了,少不得你们小夫妻也要跟着守孝,家里头已经三个女娃了,实在是该添一个男娃了。”
萧淑云忙恭敬地站好,回道:“都是儿媳的错,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柴氏见萧淑云言语尊敬温顺,不由得心里满意了,笑道:“你才进门便生下了如意,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之后还要尽心尽力伺候好辙哥儿,再给孔家添几个男丁,才是你的功劳呢!”
第095章
等着萧淑云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 已是满身疲倦, 极是困乏。
朱嬷嬷迎上前满脸担忧:“怎的去了这么久?”又低声道:“二爷一直等着奶奶回来, 只是病着,终究还是熬不过睡了。”
萧淑云点点头,一面缓步慢声往屋里进, 一面问道:“二爷可还好?”
朱嬷嬷叹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二爷这病由心而起, 是心病, 他若是想不开,再好的郎中良药, 都无济于事。”
这话——
萧淑云停下脚步:“心病?”
朱嬷嬷警惕地四下里瞄了瞄,而后扶着萧淑云往书房里去:“奶奶且随我来。”又叫碧儿和三朵守在门外头。
进了屋子,朱嬷嬷才小声道:“奶奶去拜见两位太太,我就拉了看门儿的婆子说话, 给了她点子好处,那婆子就同我说,老太爷没了的缘故,实在是和三太太有关, 说是家里头如今是四爷和五爷在管事, 三太太知道后不依,就去闹。翻过年后, 太爷的身子本就不见好,都是汤药吊着命的, 叫三太太这么一闹,气儿没上来就去了,说是三太太把老太爷给气死的,也不为过呢!”
萧淑云听得直倒吸凉气,一只手情不自禁抓紧了朱嬷嬷的手:“怪道二爷这病来得这么厉害。”又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三太太怎的也是二爷的亲娘,可气死了家中老人,这罪名便是以命抵命也是说得过去的。若是孔家人不依不饶,只怕还要找回夏家去。二爷可要怎么办?”
朱嬷嬷也跟着叹气,这事儿管不管都是错,见萧淑云急得发狠,又忙去帮她顺气儿,心说她家姑娘真是霉运,嫁得夫君倒是个好的,可是家里头的事,也实在是太多了。
这事儿萧淑云心里急,可是孔辙不说,她也不愿意多掺和,这事儿孔辙怎么做都是错,更别提她不过是为人媳,少说少错罢了。只是尽心照料孔辙的身子,每日里与他说些闲话儿,叫他宽心。
“二爷睡下了?”朱嬷嬷见萧淑云从内卧出来,忙上前扶着她在圈椅上坐下,一面又给她倒茶:“奶奶也是累坏了。”
萧淑云苦笑:“受点子累倒也不碍事,只是我瞧着二爷脸上不露,心里只怕是难受得紧。”
朱嬷嬷亦是苦笑:“谁说不是,二爷也是命苦,竟是托生到这样的家里头来,年纪轻轻的,也是难为他了。”
萧淑云叹气,捧着茶杯慢慢抿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