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湾村的姜家,和寡母还有弟弟相依为命,是个特别能干的好姑娘。支书对她很满意,亲自上门提亲下的彩礼,诚意十足。”辛墨浓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特别的喜剧效果,听在叶家人的耳朵里,格外嘲讽。
叶茂已经明白了,辛墨浓是故意的。
“村支书跟我们家关系不好,他家孙子结婚我们就不随礼了。”叶悠悠回了辛墨浓最开始的那句话,这才看向老太太和叶茂。
“被人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把年纪活到啥地方去了。”
“我们走。”叶茂当然要走,还留下干什么,不嫌丢人啊。还有,石家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村支书,也没有这么耍着人玩的。他们老叶家,得好好跟他们理论理论。
“人呢,不带了。”老太太还不甘心空手而回。
“不带了。”石家都另外定了孙媳妇,他们把人带回去有什么用,养个吃闲饭的啊。
老太太慌慌张张跟着儿子走了,一路还在糊涂,“他们怎么就换了人。”
“就他们家那样的,没有好处怎么可能跟个寡妇结成亲家。”叶茂到底比老太太见识要广,“一定是拿什么要挟住了石家。”
可是叶悠悠哪儿有这么大能耐,她人都不在村子里呢。
难道是辛墨浓?叶茂越想越觉得像。
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赶紧请假,跟着老娘回去一趟,找石家要个说法才是真的。
叶悠悠今天也没法再上学了,请了假跟着辛墨浓出了校门口。
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叶悠悠有些沉默,辛墨浓歉意道:“吓坏了吧,怪我来的太晚。”
“我一点也不怕。”叶悠悠仰起小脸,冲着他笑,“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假装自己不害怕,但心里还是怕的。但是现在,我是真的不怕。”
她的身后有姥姥,有妈妈,还有辛墨浓,是她可以相信的人。
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明明不当吃不当喝,可是没有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有个黑洞贪婪的吞噬着你的快乐。
可一旦情感有了依托,就如同多了一层盔甲,让你能抵御伤害。而那份情感,还能不断的释放出能量,让你觉得温暖。
辛墨浓很想捏捏她的脸,还有花瓣一样鲜嫩的嘴唇。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压了下来,抿住嘴唇,偏头去欣赏道路两旁的房屋。
“你怎么让支书改变主意的。”
“当然是讲道理。”辛墨浓的声音有点干哑,却仍然好听极了。
讲道理,哄她玩呢。
叶悠悠用手指尖戳戳她的腰窝,“说人话。”
人话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石家的大孙子以前和姜家的姑娘是同学,当时姜父还在,条件还算不错。两家露过结亲的意思,想说等孩子大一点了,就给他们定下来。
没想到姜父说病就病,医药费以及不能挣工分的损失,将姜家一下子拖垮了。等姜父一走,姜家直接就跌落到了赤贫线以下。
石家自然就不再提结亲的事,但两个孩子的关系却没有断。石家大孙子甜言蜜语哄着姜姑娘跟他好,姜姑娘到了年纪想让他提结婚的事,他却拖拖拉拉的不决断。
直到曝出石家去柳家给大孙子提亲的事,姜姑娘才如梦初醒。但他们家孤儿寡母,弟弟又年幼,怎么敢跟石家硬抗呢。
“所以你去找了姜家姑娘合作?”叶悠悠的嘴一撇,眼神带着点探究之意。
“我怎么能开这个口,是翠姑主动提出来,愿意去当说客的。”辛墨浓摸摸鼻子,幸好有翠姑,不然这事可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至于翠姑又是怎么知道的,就这么说吧,一个村子里头,只要你不是刻意闭着眼,什么事能瞒过人呢。
这种事也有女孩子才能去跟姜家姑娘开口,换了辛墨浓,估计刚一张嘴就得被人打出来。
“我和小夏猎到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刚巧遇到治安大队的人,就邀了他们一块喝酒吃肉。刚吃完,还坐着聊天呢,就听几个小孩子进来,说听到外头小树林子里闹鬼。”
他们当然是哄然大笑,然后凑着热闹去小树林子里抓鬼。鬼当然是没有的,反而听到有人喊救命。
然后石家大孙子和姜家姑娘就被抓了个现行。
“村支书是个特别明事理的人,一来就说两家定了亲,没结婚之前小孩子胡闹,干脆早点结婚。当着治安大队的人去姜家送了彩礼,定了结婚的日子。”
辛墨浓一脸欣慰,“你说,是不是很讲道理。”
叶悠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之前知青李奇和刘珍的事,小湾村谁不知道。村支书岂能不知道厉害,还是知青和治安大队的人抓住的,怎么赖也赖不掉。倒不如认栽,大被一盖,化丑事为喜事来得痛快。
“嗯,果然特别讲道理。”叶悠悠学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背负着双手点头。
眼角一飞,斜睇他一眼,这个按葫芦画瓢,倒是画的像模像样。招术不怕老,管用就行。
“你就肯定人家治家大队的人愿意跟你们走。”
“男人嘛,递上一根烟就能成朋友,没那么多事。”辛墨浓大笑,又想去摸她的头顶,可是忽然间缩回了手。他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今天才猛然发现,叶悠悠长高了许多,已经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我一会进城,去问问你转学的事该怎么办。有些东西还要给王奶奶捎过去,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带的。”
啊,转学。
他们商量过的,那些人迟早会去沐东市汇和,到时候叶悠悠再去太扎眼了,干脆提早一步转学过去。
连夏老都觉得神奇,叶悠悠竟然能自己安排好柳满红的工作。让他准备的后手,直接作废。
辛墨浓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
“那你呢?”叶悠悠承认,她之前没心没肺,只想着给柳满红找工作,只想着能够进城。却没有想过,辛墨浓呢?难道他们就这样渐行渐远,最后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吗?
辛墨浓一笑,张嘴就要说话,却又忍下来了,说什么似乎都是不对的。
“我没什么话带给姥姥,你只看他们是不是搬了家,给我捎个信便好。”叶悠悠赌了气,转身回肖家。自己心心念念作甚么,人家根本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