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门外,李纨领着迎春、探春、湘云也迎出来在外站着。
贾赦见许青珩露头了,便拿着拐杖指着许青珩道:“我且问你,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这没我的东西?”
许青珩笑道:“儿媳还要问,老爷说把东西收在我这又是什么意思?哪家都没有儿媳妇替公公收着东西的道理,老爷说话仔细一些,免得一些长舌头的编排出难听的话来。”
贾赦两腮高高地鼓起,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道你是个好的才将东西给你收着,如今你要昧下我的东西不成?”
“老爷将话说明白一些,我听不懂。”
贾赦气得七窍生烟,两腮如蛤蟆一般鼓了又瘪、瘪了又鼓,后悔那会子将东西全给许青珩了,看迎春在西厢房外站着,就指着迎春:“迎春儿,你是瞧见的,你说,你嫂子昧下了我多少东西?”
迎春原本站在李纨身后,乍然被指出来,立时攥紧拳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眼前的情景已经是十分明了了,那便是两个月前才关系融洽的许青珩跟贾赦闹翻了,看许青珩抱着手臂不似先前温柔模样,便知自己该从许青珩、贾赦中挑一个了。
“迎春,你说!你嫂子将我的东西放在哪了?如今我就要将东西搬回去。”贾赦怒道。
“老 爷息怒,有话慢慢说。”碧莲拿着手给贾赦抚胸,看贾赦与许青珩争执,心中却不欢喜,反倒担忧起来:她原以为许青珩会对付孟氏,叫孟氏一尸两命,然后被贾府 人嫌弃冷落;又或者许青珩对贾赦百依百顺,由着贾赦拿捏。却不想她竟有胆量跟贾赦针锋相对!如此,要逼死她就没早先预料得那般容易了。
“迎春,你说!”贾赦拿着拐杖向柱子上砸去。
闷闷的笃笃声传来,迎春被逼得涨红了脸,一边是自打从金陵回来就十分疼爱她如今却被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迷惑住的父亲,一边是进门前与她亲若姊妹进门后很是疏离的嫂子,这叫她选哪边呢?沉默了半天,她才声音飘忽地说:“女儿不知道老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知道,当着你的面,我将我的东西交付给你嫂子看管的?”贾赦目龇俱裂,万万料不到迎春会背叛他。
“……还有这事?”迎春木呆呆地说。
贾赦身子忽地向后外去,倒在碧莲怀中,拿着手指指向迎春道:“枉费我那样疼你了。”
迎春满眼含泪,也在心里觉得愧对贾赦,但贾赦自己早说过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许将东西交出来的。
“来人,给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出我的东西来!”贾赦稳住身子,便挥手叫金彩家的带着人搜。
金彩家的哪里敢去搜,只袖着手冷眼旁观道:“老爷,没这规矩。”
“就没、就没一个人听我使唤了?”贾赦又吼了一声。
搀扶着他的碧莲眼瞅着满家子没人动弹一下,心里急了,洪二老爷的疯傻、孟氏的柔弱多情、贾赦身份尊崇都是她手里的利剑,洪二老爷、孟氏倒是好使,这贾赦怎事到临头就钝了?
“送老爷回院子里歇着去,告诉荣禧堂的下人,看着门,仔细老爷出了西跨院跌着绊着了,二爷回来了唯他们是问。各处门上的人也将皮绷紧了,再叫我知道请了马道婆、牛道婆回来,就剥了他们皮。”许青珩袖着手,冷冷地看碧莲。
碧莲一哆嗦,忙推了推贾赦后背,指望贾赦硬气一些。
“叫金彩来,我不信咱们贾家叫个外来的儿媳妇拿捏了。”贾赦发话,见没人动,又说,“待我去请老太太来主持公道。”
“老爷,回您房里歇着吧。”金彩家的堆笑道,早在金陵的时候,贾赦就被软禁了,偏贾赦自己不知道罢了,如今不过是将那层窗户纸揭开。
“你——咳咳——”贾赦这一咳嗽,便又停不住了,几次翻白眼要昏厥过去,偏前头两年身子保养得好,次次都硬撑了回来。
“老爷吹风了,快抬了轿子来送老爷回去。”金彩家的催促下人,不过一会,便有轿子来了,饶是贾赦不肯上轿,也被硬请了进去。
“好好伺候老爷吧。”金彩家的瞅了眼方才张狂的碧莲,“悠着些吧,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没好果子吃。”贾家是什么地方?也敢来这撒野?
碧莲口舌发凉,想不通为什么贾赦不能像洪和隆那样威风八面,他怎就被个儿媳妇辖制住了?不等她想通,她人便被石姨娘推搡着也向西跨院去了。
“该散的散了吧。”许青珩赞许地瞥了眼识时务为俊杰的迎春,转身进了屋子里,依旧回东间做针线,略等了一等,瞅见金彩家的进来了,便对她一笑。
“奶奶,老爷房里的东西都记在册子上呢。”金彩家的笑着,将一本账册轻轻地放在许青珩针线筐边。
许青珩头也不抬地道:“那你问老爷要去。”
金彩家的笑容越多脸上的褶子便也越多,“不是这么个道理,东西放在奶奶这,二爷一准放心。”
“东西不在我这。”
“二爷的东西,不也是奶奶的东西么?”金彩家的循循善诱。
“说了东西不在我这。”许青珩将线头放在嘴边抿了一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