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昊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前,“父皇放心,儿子必定好生照顾九弟,让他一生平安康泰。”江陵王和灵犀身上中有生死蛊,父皇便是不说,自己也不可能让江陵王死,眼下不过是让父皇安心罢了。
太上皇松口一了气,“你们兄弟和睦就好。”像是回光返照,气色慢慢好了些许,神智似乎也回来了,“来人,传霍太妃过来。”
长孙曦闻言愕然。
“父皇?”殷少昊和江陵王亦是一脸不解。
“寡人,心里有数。”太上皇似乎没有更多的力气,懒怠解释,看向周进德,“赶紧吩咐人过去传,快去。”
周进德当即领命出去,找了吉祥,然后回来道:“已经传了。”
太上皇轻轻点头,又道:“寡人,寿元不多了。”他笑了笑,“不过还算有福气,看到了小皇孙舜,也没什么遗憾了。”
长孙曦忍不住泪盈于睫,哽咽道:“父皇,儿媳让人把舜抱过来。”
“不用了。”太上皇声音沙哑,“别吓着小家伙了。”然后指了指周进德,“待寡人驾崩以后,周进德和他的徒弟就没了去处,皇后……,你收留他们罢。”
长孙曦张了张嘴,“我……”
周进德是服侍太上皇半辈子的人,殷少昊和太上皇又不是有仇的父子,周进德他们怎么会没有去处?太上皇这是要给自己留下可以用的人,他到死,都还放心不下自己。
太上皇却是笑了,“皇后,你这个毛病还是改不掉。一着急,一紧张,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开始我啊我的,咳咳……”喘了喘气,“不怪你,还是小姑娘呢。”
“…………”长孙曦再也忍不住,跪在床前眼泪直掉。
殷少昊上前劝道:“别哭啊,让父皇瞧了难受。”
“皇后孝顺,寡人不难受。”太上皇笑道:“只不过,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哭多了,眼睛就会没有光泽的。皇后啊,快起来别哭了。”
长孙曦捂着嘴,被殷少昊搀扶着起来,眼泪仍旧止不住。
“霍太妃到。”
太皇上环顾了屋内一圈儿,微笑道:“你们记住,朕一想到要和地下故人团聚,就很高兴,没有什么遗憾的。”这话说的十分古怪,但是不等众人想清楚就道:“传霍太妃。”
霍太妃被禁足了好些日子,猛地出来,神色颇有几分警惕戒备。
太上皇说道:“寡人病了,想把身边的人都看一遍。”
霍太妃心头一跳。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不吉祥。
太上皇让人拿了一个匣子,说道:“你服侍寡人半辈子,又一直打理六宫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匣子极品南海珠赏赐与你。”
霍太妃赶紧上前谢恩,接了匣子,声音微微哽咽,“多谢太上皇。”虽然一直对太上皇不满,但是毕竟相伴多年,见他要死了也是难过的。只不过转念一想,他死了,才能逼皇上尊自己为太后,伤感之情不免淡了许多。
太上皇见她先悲后喜,心下微寒,喊道:“去把两位丞相,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一起叫过来,寡人有话要说。”
俨然是交待顾命大臣的架势,气氛越发紧张。
几位大臣很快过来。
因为屋子里有皇后和太妃等女眷,都是低了头,跪下行礼,“臣等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说起一些军国大事,“北面虽然暂时平定,但却不是长久相安之计。不妨效仿前朝和亲之计,从宗室女中挑选一些,咳咳……”说了一长串,又咳嗽起来。
殷少昊忙道:“父皇,这些事回头儿子会打理的。”
霍太妃不甘示弱,仗着嫔妃身份,上前替太上皇捶肩揉背,柔声道:“太上皇,你先好生歇着,莫要再为政事操劳了。”一面是争宠,一面也是做个大臣们看的,看看自己这个太妃有多显德,是足以尊封太后的。
正巧宫人端了药碗上来,“太上皇,药煎好了。”
霍太妃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药碗,用勺吹了吹,然后给太上皇喂了过去。她动作温柔又熟练,显然是之前服侍过太上皇很多次,有经验了。
长孙曦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卖弄,只是瞅着太上皇,觉得神色有点古怪。
----今天的举动也是古怪。
好端端的,叫霍太妃过来做什么?抬眸看去,发现太上皇正目光朝这边看过来,看了自己,看了殷少昊,看了江陵王,然后微笑着喝下了药。
不!!长孙曦忽然明白了什么。
来不及了!殷少昊反应比她更快,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然后飞快转身看向江陵王,打断他的思绪,“九弟,你照看一下皇后。”
江陵王慢了一拍。
他正在照看长孙曦和察看太上皇中间纠结,就听见“砰!”的一声碗响,继而是瓷片碎裂的声音,以及太上皇痛苦的声音,“药……,有毒!”
霍太妃看着太上皇嘴角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啊……!!”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其中一切因由,“太上皇……”然而不等她说出话,就有太监飞快冲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周进德大叫,“霍太妃给太上皇下毒了!!”
地下跪着的四个大臣纷纷震惊抬头,都是一脸惊骇。
当天下午,霍太妃就“病逝”了。
霍家的人闻讯进宫,殷少昊将一张画了押的认罪书,推了过去。
他冷冷道:“霍太妃因为太上皇不肯尊她为太后,心中愤懑,意图谋害太上皇,已经认罪,她是畏罪自尽而终的。”
霍太妃的两个哥哥都是惊慌不已,跪了下去。
殷少昊又道:“但霍太妃终究养了朕一场,是有养恩,所以朕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已经压了下去。”所谓压下去,不过是让霍家的人老实罢了。
等过几年,自己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让人高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