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君莫邪,正在一个很是隐蔽的所在,端着茶水,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浑身放松着,无限闲逸潇洒,浑然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无所谓神色,真正的悠然自得。
在他的对面,乃是一脸忧色的东方问情,东方大爷,也是大少爷的舅舅大人!
此刻的东方问情,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与外甥之间的恩恩怨怨,满眼满心的,就只是担忧而已。自从君莫邪回去,对他说明自己的打算之后,东方大爷的叹气就貌似没有停止过,甚至就连在睡梦之中,也没有停止过,依然在长吁短叹……“莫邪……我思前想后,这件事情…你的决定…还是太冒险了……不值!不值啊……”东方问情痛心疾首的道:“就算要报复,就算要拿回我们的公道,也不必这样的决绝吧,总是要量力而行丫……现在的阵势已经全面铺开……可这,直接就是以卵击石啊!我们根本就没有那怕一点胜算……舅舅我真的好担心……”
东方大爷忧愁的肠子都打了结,现在的他,直接纠结到了极处,心中不知道骂了自己不知道多少万次:你真是该死啊,活该着被蹂躏的命!
让莫邪这小子跟着问刀问剑他们俩多好?非要他跟着自己,非想要报复他一下,这下可倒好!把自己弄进这趟浑水里来了……生死倒还在其次,但这外甥这样的无法无天,偏偏这件事自己知道还不敢跟别人说……这才是最纠结的!看莫邪这样子,局面已经彻底铺开了,那么这一战便已经是欲避无从,避无可避!
自己能跟谁去说?跟母亲说吗?那老太太岂不是也要从此睡不着觉了?甚至,亲自赶来陪着外甥拼命,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跟妹妹说?自从妹夫死后,妹妹本来就已经万念俱灰……若是跟她说她的这根独苗又要跟人拼命,还是打那种根本就没有机会赢的仗……天晓得妹妹会不会扑通一声又倒下……再昏迷个十年八年的……这俩人,或者是这天下间唯二能够劝阻君莫邪的人,但东方问情却是打死也不敢通知的。因为这后果,无论哪一个他都承担不起……至于东方问剑和东方问刀,东方大爷不用问都知道那两个夯货会是什么反应:必然是眉头一挑,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眉飞色舞,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来一句:好外甥!不愧是老子的外甥,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舅舅豪杰甥神勇,如此疯狂的盛举,又岂能少了我?千万要等等,老子要陪着外甥去玩命,谁不让我去我就跟谁玩命……想到这里,东方问情一阵无力!几乎快要哭了……这个外甥,可真是一个标准的、彻底的、不折不扣的惹祸妖精啊……可这一下子将老子我架在了火上烤,还只能干挺着……这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哇……“这有啥冒险的?舅舅,您老就放宽心,看您的好外甥我如何的大杀四方就行了!你就当作一场精彩的功夫大片即将上演了!”
君莫邪笑吟吟的道:“再说了,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一条命,谁怕谁?不该死的时候,跳万丈悬崖还能跳到奇遇呢,但该死的时候,一口痰就噎死了……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该死鸟朝上,去他妈的蛋,爱咋咋地!”
东方大爷这几天没愁死,却被他这一段话险些噎死了:“你这个小畜生!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混蛋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姥姥不活活的一天扒我三层皮那就叫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至于你妈不把我当仇人才叫怪了!老子直接立即众叛亲离!你舅舅我除了找歪脖子树上吊之外,就再也没第二条路了,你这个小兔崽子、混帐东西……”
“哎呀,说到底您老还是在担心自己啊。放心,没事的,至少您肯定是没事的!姥姥可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再说,我看姥姥还是挺为你着想的,啥事都为你留着脸面呢……”君莫邪笑眯眯的安慰。
东方问情一瞪眼,带着些想哭的意思吼道:“你小子放屁,还为我着想?给我留着脸面?你舅舅我都快六十的人了,就在去年还被她吊在树上打屁股呢……给我留脸面……这脸面留得忒大了……”
君莫邪瞠目结舌,想不到这位威严的舅舅,竟还有如此不堪回首的过去,姥姥可真是彪悍啊……东方问情唉声叹气一会,终于一跺脚,咬着牙道:“罢罢罢,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老子也想通了;反正在这菊花城,老子也疯狂一回!不……不就是舍命陪君子么,人死鸟朝天,但凡有一线希望,我拼出一条老命,也要让你平安回去……若是实在不行,咱们甥舅俩也就一起鸟朝上了……我还担心个屁!他奶奶个熊……”
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一边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回房睡觉去了!
看来东方大爷这一次是大彻大悟了……“施主,您悟了……”君莫邪双手和什,慈眉善目的念叨了一句,然后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是遁进了久违的鸿钧塔之中了……再度进入到鸿钧塔的内部,再次感受那久违的浓厚天地灵气之余,君莫邪却被眼前的意外情形震撼得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在君大少爷的眼前,梅雪烟那具雪白的娇小身体正自盘膝而坐,纹风不动,周身上下不断传出一连串的骨骼爆响声音,清脆而连贯,绵绵不绝。
与此同时,君莫邪更惊喜的发现,在梅雪烟的头顶上方竟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漩涡,整个鸿君塔内部的海量灵气正自争先恐后地疯狂涌来,经此通道络绎不绝地进入那具娇小的身体!
竟是引灵入体,雾化实质!
而梅雪烟眼下的形状可说颇为奇怪,她的身躯正在坐着,依然是玄兽的形状,但她的头顶上,浓若实质的灵气之中我,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条云鬟高挽,纤细窈窕的身影……那条同样久违的风华绝代的身影……心游天地,意守乾坤,去恶斩妄,正心冰神……这正是开天造化功第二层才出现的迹象!
君莫邪也万万没有想到,梅雪烟的进境竟是这般的迅速,自己貌似一共也没几天没进来啊,这才一进来,却正好碰到了梅雪烟的突破!这也太惊人了吧?
而且看这样子,已经是突破到了新境界运转的尾声,即将圆满收工。
瞧瞧人家,再想想自己当初突破境界遭那些罪,难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君莫邪不由得慨叹了一声。他却没有想到,梅雪烟早已经是四级尊者的修为,离圣者也就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如今轻车熟路的重修,又是开天造化功这样的逆天功法,进度若是不快……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眼见梅雪烟进度顺利,并无任何风险,本来惊诧佳人面临突破,可能会遭受与自己当年同样痛苦危险的君大少爷,终于把那颗不安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本来“除却伊人、再无他物”的视野中,至于再有别的事物映入眼帘!
梅雪烟的身体正位于那道天地灵脉正下方的位置,而她原本睡卧的地方,如今却静静地放置着蛇王的身体。君莫邪惊喜之余,心情瞬间又变得很是有些沉重。他慢慢地走过去,坐在蛇王身边,看着沉睡中的那张娇颜,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低的道:“芊寻……你……当曰是何苦呢……唉!此情此意,让我君莫邪…如何承受…如何报答……”
蛇王全无任何反应,依旧静静的沉睡着,呼吸固然平稳,生命亦已无碍,却是全无半点醒过来的迹象……君莫邪怔怔地坐着,坐在树下,坐在蛇王身边,树上,点点星芒闪耀着落下来,悄悄地落到他和蛇王芊寻的身上,大少的眼神迷蒙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中似乎很平静,又似乎很是混乱……想的事情,似乎很多,又似乎完全没什么值得回想。在这里,有他的两位红颜,一位为了他,为了他的家人,被打回原型,到现在依然在努力修炼……另一位,却为了他的一时大意,导致如今全无醒转的恒久沉睡!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的缘故!
家里,还有独孤小艺和管清寒在那里翘首以盼,爷爷和母亲,想来他们大伙每天都在为自己祈祷,祈祷自己可以平安归去,每一天,都在为自己的安危牵肠挂肚……而叔叔和婶婶,在记挂自己的同时,也正在尽力地筹备着他们的赎罪工程……宏图大愿要解救全天下的孤儿……还他们一个平安喜乐……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君莫邪突然间想起了这个恒久的问题,在自己到来之前,或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标,但是现在,君莫邪基本可以确定,在这世上,有很多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如此而已……若是自己不在了,自己的敌人,必然会开怀大笑,可是,很多的亲人,却一定会因之崩溃……这是责任,自己要扛起来的责任!而这些……也正是君莫邪活着的动力之所在!
母亲的心,刻下分作了两半,一半往昔已经跟随父亲而去,另一半,正是为了自己而留在尘世,还在顽强的跳动着!……夜孤寒,为了慕容秀秀活着,而最后,也为了慕容秀秀而死……还有那今生誓不回头的婶婶寒烟瑶……甘愿为君赴死的梅雪烟和芊寻……自己一定要让这些关心自己的人舒展笑颜,喜乐开怀,至于那些敌人,就永久的陷入梦魇好了,谁让你们选择了与我邪君为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