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影听宋念遥忽然情绪激动地说出这番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来,毫不顾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她的下级,不知她是出于何种目的,一时有点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她。
其实,宋念遥之所以忽然要跟黎影说这些事,并不是一时冲动或是酒后失言,而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和黄顺福的事,整个明光市官场的人几乎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而且,因为黄顺福非常跋扈嚣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在很多聚会的场合都会毫不避讳地把宋念遥喊过去陪他,所以知道他们暧昧关系的人就更多。她调到吴水县任职后,那些同僚和下级表面上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但好几次,她从那些人躲躲闪闪的目光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讥讽的表情中,知道吴水官场的人也肯定都知道了自己和黄顺福之间那些龌龊的往事,这令她既痛苦又无可奈何:这些人只知道自己是黄顺福的情人,可谁又知道,自己和黄顺福还是不可戴天的仇人?自己这十几年,一直在耻辱和痛苦中苟且偷生,就是想一步步往上爬,一步步给黄顺福挖陷坑,一步步把他往深牢大狱里面引,哪怕自己将来可能会和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本来,在黎影分到县委办来之前,她还想再隐忍两年,等到自己掌握他的赃证再多一些的时候,等到自己的地位再高一点的时候,拼着不要自己的脸面和前程,从省里开始一级级往上告,不信就扳不倒他。
但是,自从黎影出现以后,她死水般的心里忽然微微泛起了波澜:这个英俊潇洒的大男孩,这个把她从工人们的包围圈中救出来的退伍军人,这个有着神秘背景和神奇功夫的部下,身上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感到兴奋、感到神秘。而这种复杂的感受,又使她对他越来越关注,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信任。他的才能、他的人品、他的智慧、他的和善,让她感受到了一个真正男人的魅力,感受到了异性的强烈的吸引力。每次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幸福,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而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感受,也从来没被一个异性如此吸引过……
从那时起,她就对黄顺福采取了“零容忍”的态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自己预定的再隐忍几年的计划。她只是觉得:现在如果自己再和黄顺福在一起,保不定自己就会呕吐,或者会冲动之下一刀把他阉了。而且,她从黎影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足以保护自己、足以和黄顺福对抗的力量。就是这种力量,使她看到了希望和光明,看到了未来和前程……
于是,她决定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黎影。她相信:以黎影的人品,以他宽广的胸怀,是不会轻贱自己的,是会对自己的遭遇产生同情的。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把这些事讲出去,这一点她完全相信他……
她看到:黎影在听说自己要把她和黄顺福的事情告诉他以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于是凄然一笑说:“黎影,我今天虽然多喝了点酒,但绝对是清醒的。我下面要跟你讲的事情,也是千真万确的,希望你不要嫌我冒昧。你听我讲完以后,就会知道我和黄顺福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会理解我为什么会对黄顺福这个提拔我、关照我的上级领导如此厌恶、如此痛恨了。”
黎影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凝神听她讲下去:
“我是北山县一个偏僻山村的一个农民的女儿,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读高二那一年,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北山县政府有个表舅舅,是政府办的,见我长得非常漂亮,便撺掇我的父母趁早把我嫁到城里去,并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县财政局的一个干部,名叫林家华。林家华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但是,林家华本人却矮小瘦弱,而且性格木讷内向,还患有白癜风的毛病,所以到二十七八还找不到对象。我表舅跟他父母很熟,便自告奋勇给他们儿子到农村来找个老婆,而他最后相中的就是我。他告诉我父母:只要我愿意嫁到林家,林家愿意出十万彩礼钱,他还愿意帮我找关系到县政府办打字室做临时工。要知道,那时候十万元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于是,我父母便逼着我答应这门亲事,并亲自到我就读的北山县六中把我逼回家里,年底就把我嫁到了林家。结婚没多久,我表舅就把我安排进了政府办的打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