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跟着跑的持剑的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回望身后那一车粪,惊悚地发觉是个年轻少女拉着一车粪,心里暗骂一句:芙蓉镇这什么风气,女人上街拉粪!要让爷知道了,不得刑棍子笞鞭子一顿打啊。
不消多时,雨便又停了。
傍晚时分,一身狼狈的霍蘩祁从城外回来,过了南门又走了一里远,街上还是看不到人,只有身旁一个正要收摊儿的算命先生,忽然眼睛一亮,手指一顿,向着霍蘩祁招呼道:“小女郎,你且过来!”
霍蘩祁揉了揉肩膀,将青丝拨到耳后,诧异地走过去了。
坐下来之后,霍蘩祁看着算命先生摊在桌上的一堆八卦图和《周易》笔记,便猜到了,忙摇了摇手要走,“先生,我没钱的。”
“不用,不用钱。”算命先生拉住她的一截衣袖,“小女郎,你这福缘,可不浅哪。”
霍蘩祁不解,“先生是不是胡说了,芙蓉镇上哪个不说我……克父?”
她与自己的父亲素昧谋面,他们说,因为她生来不祥。
算命先生摇头抚须,“哪有这回事,愚民几句胡言乱语,你信他们?”
霍蘩祁忽然惴惴起来,算命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克父命?一种期待方升起来,又被另一种疑惑取代,他难道要讹诈自己身上的铜板,先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儿来哄自己,然后徐徐图谋?
不由自主地,霍蘩祁暗中捂住了自己的钱袋,说什么也不能给。
算命先生心领神会,笑道:“旁人几句搬弄是非的话不能算,小女郎,我看你面园体厚,行步周正,口大唇红齿有白,轮廓分明两颐佛,将来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要说不准,还是未来皇后哩!”
霍蘩祁悚然一惊,一脚险些踢翻了竹筐,再怎么样胡说八道都罢了,这话也说得?
这人怕是求财求得疯魔了。
“先生,我今天没见过你。”霍蘩祁拿起脚边的竹筐拔腿跑,一路飞奔。
霍蘩祁一面跑一面想,这太荒唐了,芙蓉镇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人,太荒唐了……
算命先生叫唤着她,见唤不会来,兀自一声叹息,也无可奈何地收起摊儿来。
不远处那辆奢华高雅的马车还听着,守备伫立的人皆屏息凝神,唯独车旁持剑青年倒抽凉气,这他妈什么话都敢说啊。
果不其然,雕花精致的车壁后,传来男人不屑的哼声,跟着那低沉的透着点森然和不悦的声音响起,“将那个测命的给孤抓过来。”
持剑青年抹一把脸,掷地有声应承:“诺。”
死了死了。
今晚又要完。
第2章 肚兜
算命先生将八卦旗收妥帖了放入包袱里,一不留神,后领子被人一拽,跟着他双脚离地起来。
算命先生一扭头,只见一个气盛的美貌青年,一柄剑悬在腰间,坠着青绿含翠宝石,那根银光闪闪的腰带迫得他眼花缭乱,他一怔之后,忙告饶:“大人,小的、小的犯了何事,小的实在不知。”
“过来。”言诤毫不含糊,扯着算命人的八卦袍子将人拽到马车跟前。
算命先生被一把扔在车辕下,他惊慌失措,瑟瑟然地求饶。
有点眼力的都知道,这车中人不是凡品。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么一位大人物,怎么会来小小的芙蓉镇?
言诤持剑对里头鞠了一躬,“公子,人已带到。”
算命先生颤抖如筛糠地等着,直至眼前跃入一双玄青短靴,绣着淡淡的锦云暗纹,华服迤逦,倾吐如烟,缁衣长袍瞬间落到踝骨处,算命先生怔愣着抬起眼,只见一张冷漠峻厉的面孔,宛如天神之子一般俊美,又如同来自炼狱般森然不可亵渎,他心思一凛,细细地盘算起来,跟着将头埋得更低。
男人扯了扯唇,讽弄地问:“你方才说,那个女郎是皇后?”
明显是被听了去的事,算命的不敢撒谎,“然。”
男人脸色更冷,“哪一任皇后?”
算命先生用舌头低了低上颚,好一会儿,才伏低身体道:“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又与皇后娘娘情深意笃,那位女郎,自然是下一任皇后。”
言诤暗中啧啧,当着公子的面儿,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看好戏似的扭头望向自家公子,私底下摩拳擦掌要上刑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蹙眉,“多嘴胡言,掌嘴二十。”
看模样自家公子是不信这番胡言乱语的,言诤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性,因而大喇喇上前要架住算命的,男人蹙眉要上车,算命先生被两人将肩膀一叉,忽地大嚷起来:“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男人迈上车的脚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他侧身,眉峰收得更紧,“你知道孤的身份。”
言诤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既然知道还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真不要脑袋了,还是……另有隐情?
算命的耷拉着头,献媚讨好地笑,“殿下龙章凤姿,譬如鹤立鸡群,焉能不知。在下略通算命测相之术,殿下如不信,让在下一测?”
言诤要拔剑了,这个老头真大胆,敢在步微行跟前胡言乱语。
步微行冷笑,一眼瞥到言诤身上,这意思不言而喻,言诤犹如吃了一口苦黄连,哑然地望向公子求饶,步微行眉峰如墨,双眸狭长,冷然如雪,那意思不容辩驳,言诤便苦着脸拉住算命先生,“测我。”
又看了眼步微行,“算得准便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