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美人独步 风储黛 2429 字 3天前

说穿了,他也是想着将白氏葬入霍家的祖坟里,迎回霍蘩祁,白氏自然也归霍家。

但霍蘩祁早便晓得他对白氏的龌龊心思,哪肯如此就范。十多年了,她若还看不穿霍老大粉饰太平的花言巧语,和隐藏在伪善面容底下的肮脏腌臜,她也枉寄人篱下活了十多年。

霍老大脸色不愉,霍蘩祁却平静如水,在他走后,霍蘩祁轻敛嘴唇,将霍老大上的香取出来浸了水,烟火灭了。

王二叔一怔,“阿祁,你这不吉利。”

霍蘩祁垂眸道:“我把它晒干了,以后我自己点,我怕娘受了不干净的香火,到地里也让小人染指。”

王二叔于是不说什么话了。

坟地也已经选好了,霍蘩祁守灵三日之后,王二叔帮着聘了几个大汉,将棺椁抬入坟地里,霍蘩祁在外头磕头,眼睁睁看着母亲下葬,入殓时她便安静地瞅着,到了下葬时,终是忍不住泪涌如注。

下葬之日,天色晦暗不清,浓云滚墨,细雨微霏,犹如扎入胸口的骨刺银针,疼得令人心尖颤抖。墓碑上刻着母亲白氏的闺名禾烟,冠上夫姓,女儿霍蘩祁立碑镌刻,永世铭记。

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与世长辞,她无奈却不得不与之诀别了。

从今以后,要谨遵母亲的遗愿而活,好好的,不逆来顺受,不忍气吞声,不妄自菲薄,不仰人鼻息。

……

雨润窗棂,一径雾水迷离外,滴翠芭蕉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言诤披着一身蓑衣回府,将近来查到的线索报给步微行。

在此之前,太子殿下将自己关在了房中足足三日,仿佛是为了做某种决定。

言诤推门时,步微行正伏案运笔,桌角下横着一块打翻了的砚台,墨香的余韵兀自缠绵。

言诤见状,仍旧不疾不徐地回报:“公子,我们查到数日前的确有人曾进过霍小姑家中,但那人似乎是个生面孔。因为芙蓉镇丝绸生意繁盛,春夏之交常人来人往,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属下等挨家挨户问了,才打听到这人是外地来的,据说是来吃春茶的。”

步微行早已料到,笔锋留在素宣上凌厉的几笔墨色,“样貌。”

“约莫而立。听留宿他的人说,体格魁梧,面相黝黑,在客店时曾劈手拗断过一条木凳。店家回忆,这人常随身戴着条湖蓝色的汗巾子。”

步微行道:“难道他与霍家有干系?”

言诤抿唇,然后老实摇头交代,“暂时没抓到他,想必事发之后便慌乱逃走了。”

说罢,言诤见太子殿下在写什么,便大着胆凑近了一步,习武之人眼力奇佳,一眼便瞥到宣纸上最右那俩字:通缉。

言诤愣了,“通缉令?”

左下角已盖上太子印鉴。

步微行将纸捡了起来,交给言诤,“这封密令下达之后,告诉他们,倾孤之力,不得姑息。”

“诺。”言诤从见过殿下有过这般重如五岳的交代和吩咐,霍小姑母亲大丧之后,殿下好像又不同了。

手里薄薄一张宣纸,竟似有千钧之重。

身为太子近臣,他不会不知道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太子殿下多年苦心孤诣与陛下暗斗,底下的势力犹如暗涌洪潮,一旦有闪失,这股势力被掘出来,太子和陛下之间的父子之情恐怕再难以修复如初了。

但他们都知晓,现在的时机还远未成熟。

言诤最后看了太子一眼,见他沉凝着,孑然而立,薄唇微抿,眼眸漆黑似深海,似有隐然怒意,言诤便知晓,伤害霍小姑母亲这事,应当是触碰了太子殿下的底线了。

他心下凛然,“属下这就去。但是,这条线索要不要先知会霍小姑?”

步微行道:“抓到人之前,不必。”

“诺。”

密令被发出去,本该炸锅的一帮护卫这次一齐选择了不吱声,近乎是死一般的岑寂。

一院乌压压的人肃穆地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望向紧闭的那扇门。他们心底唯一的信仰就是太子殿下,以前许有调侃,但眼下,殿下的决定已不言而喻。

第22章 出路

步微行再度见到霍蘩祁是在十日之后。

她如今形影相吊,也没有亲人倚仗,除了担忧生计,也要担忧自己欠下的六百两债务。霍蘩祁为母亲白氏守了七日,便除了素服,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朵白山菊,她新逢母丧,布庄本不敢用她,但掌柜的心善,留她在后院帮着染布做些粗活,尽量不见人。

霍蘩祁结了两日工钱,才终于又有走进了步微行的庭院。潇潇一宿夏雨,落尽翡翠色。

她在前院看到有护卫嫌弃热,便光着膀子,手拿着一葫芦瓢舀了一瓢冷水往身上浇,霍蘩祁只看了一眼,便转向了别处,那护卫见她来了,先是一愣,然后在阿大等人的哄笑声里,狼狈地拎着水桶去了钻入了后院。

无人引路,霍蘩祁不好再往里走,这时候便听到身后传来言诤的声音,“霍小姑。”

她回头,只见言诤坐在老桃树的丫杈子间,大约是顾忌她母亲去世,一贯言笑晏晏的言诤这回肃着张脸,喊了她一声,便从树上跳下来了。

然后言诤塞给霍蘩祁几只水蜜桃,“很甜的,你尝尝。”

“嗯。”

霍蘩祁道了谢,将桃捧到怀里,因想着是言诤在记账,这回也不例外,将那点银子拿给他,她就可以离开了。

不料正当她要从荷包里取钱时,言诤忽地转过身,眯着眼叱道:“好小子,又拿石头扔你老子,哪里逃!”

那里有人?

霍蘩祁张望了一眼,见林木蓊郁蔚然,奇秀深邃,却不见半个人影,但言诤说完这话便兔子似的往前一蹿,霍蘩祁便追不上了,顷刻之间古木一颤,言诤消失在了眼前。

霍蘩祁环顾四下,大老粗们一个个屏息凝神,抽了老长一口气背过了身,似乎不敢看她,霍蘩祁不明就里地将白里透粉的新鲜桃子揣入了荷包。

拂绿的幢幢树影之间,此时杳然飘来一阵琴音,一如往昔地古朴、幽雅,绵绵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