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微行握住了酒杯,淡淡道:“只是她特别。”
霍蘩祁轻轻笑起来,却还要忍着,脸颊的肌肉止不住颤抖。
胡襄气得咬唇,隔了会儿,又笑了,“好,妾身先干为敬了。”
霍蘩祁便有点佩服她了,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到底是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她微微张大嘴巴,看着胡襄将那一被酒水喝下肚,才又装作不胜酒力,对胡丞说了声抱歉,便脚步不稳地由着人搀扶下去了。
说起来,美人行步就是好看,犹如舞蹈似的,连“喝醉了”都极有节律,分毫不错,但又像腾在云朵上,如清风拂柳般,姿态温婉好看。
霍蘩祁看了一眼,忽然想,胡襄姿色动人,若是在银陵,这般的美人不知有多少。时人以丰腴高颀为绝美,她单是站在霍茵、郭媛之流之中,都矮了一大截,若是到了银陵……
她偏过头看步微行。
他将她斟的酒水推过来,“自己喝。”
霍蘩祁从小到大喝的都是井里的泉水,没喝过酒,但闻到如梅花般的浓郁酒香,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尝了一口。没想到是甜的,便又倒了一大碗,咕咚下肚。
步微行没说什么,倒是言诤看得震惊了。
这种梅花酿,他一个大老爷们都不敢这么冲动地大碗喝。
要不怎么说能成为殿下的女人啊,太猛了。
霍蘩祁偷喝了三杯之后,便意识到了后果,晕晕乎乎的,脑袋一歪,便倒在了步微行怀里。
步微行将狼崽子交给言诤,言诤迟疑了会不敢抱,步微行敛唇道:“拿一碗肉过去。”
“诺。”
这狼崽子,谁给东西吃谁就是亲爹。
果不其然,言诤一拿上它最爱的鸭腿,雪狼崽子立马乖觉地让他抱了。言诤于是得意洋洋,托着雪狼的臀让大家伙看。
步微行扶了扶额,抱起了自己的女人。
胡丞忙起身,“殿下,厢房已备好,请随下官来。”
“不必了,让人带路便是。”
胡丞连连点头称是。
经由胡府下人引路,步微行离开了桑林。
他一走,胡宣便不解地问胡丞,“父亲大人,何故将太子请入家中来?”
胡丞叹了一口气,道:“太子不喜应酬,父亲也知道。全是为了你那痴心一片的妹妹,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想要的,不得到她是不会罢休的。”
胡宣便冷了脸,“父亲大人,襄儿胡闹罢了!太子殿下是她可以攀附的人么!不说身份有云泥之别,单就他那个病,说不准哪日又发作了起来,您忘了先前东宫可是死过人的!”
胡丞无奈地拂袖,“我自然知道。但是襄儿……哎,罢了罢了。至于身份么,这你不必管,准备你的秋闱便是,父亲自有安排。”
胡宣不喜父亲大人与胡襄拿自己当外人,有事私底下商量,却瞒着自己,砸破了砂锅道:“什么安排?”
胡丞皱眉叱道:“你父手中握着太子殿下的把柄,这事不消你操心!”
这一句话犹如春雷,犹如棒喝,胡宣脑中雷霆一击,震惊道:“父亲大人!太子是何手腕是何人物你难道不知道么!他可是从不吝惜人命的!这些年又笼络了多方势力,如此之人,他会甘心受您摆布而不杀人灭口?到底是什么把柄?”
越说胡丞越怒,“我已说了,休得多言,准备你的秋闱去!”
胡宣忍气吞声,忧心忡忡而去。
乘着阴凉,步微行将醉酒酣睡的女人抱进了房中,才放到床榻上,霍蘩祁便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步微行牵了牵嘴角,让身后跟来的人先出去。
房中只剩下两人了,步微行握住了不安分的女人的手。
霍蘩祁又打了个酒嗝,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懵懂无辜,清澈可怜,步微行握着她的手,眉心微微收拢,问道:“还记得孤是谁?”
她轻轻一笑,点头。
喝醉酒了,幸得不撒酒疯。
步微行莫名松了一口气,正要松手,霍蘩祁却顺藤爬起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直往他怀里钻,比团团还粘人。霍蘩祁偷偷哈了一口酒气,软绵绵地抱住了近乎僵直的男人。
他有点震惊,大概是因为近二十年从未有女人主动抱过他。
他今日对胡襄说,她特别。
细细想来,她对他特别在何处?
因为她也一直是一个人,受伤了,醉了,醒了,一直是一个人,不能说痛,因为没有人怜惜,或者害怕怜惜自己的人为此而更受伤,所以干脆就不说,越是受到苛待,就越是倔强,越是不肯认错、不肯认输。他曾以为女人是累赘,但见到她在雨里推着粪车的模样,见到她的固执,他觉得自己带了偏见。
步微行叹了一口气。
“先睡。”
他要扶着她的脑袋躺回来,但霍蘩祁却不乐意,伸着腿不依不饶,“娘亲。”立马便伴随了一声呜咽,她将脸贴在了脖颈处,泪水温热,顷刻间濡湿了他的后领。
太子殿下额头上的青筋瞬间一跳。
霍蘩祁搂着他,神志不清地哇哇大哭,“娘亲,不要离开圆圆。圆圆,很乖啊……很乖很乖……”
第35章 招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