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美人独步 风储黛 2436 字 3天前

步微行丝毫没有与他攀亲论交之意,冷然道:“你可知银陵百姓如何论你?欺压良善,横行无忌。”

少年一听,登时委屈起来,一个唿哨儿,身后那匹神骏的烈马乖觉地爬起身来,他嘟着嘴唇道:“我只是前不久刚得到一匹汗血马,想让他们看看……”

步微行道:“你的马原来是如此看法。”

黄樾嘴一扁,“表哥,银陵这帮人本来就善恶不明是非不分,你自己兢兢业业地勤政,换来的不过也是那么不中听的几句。”

说罢,他的目光撞向霍蘩祁,破天荒犹如见鬼般,呆若木鸡,“表哥,你什么时候有了……有了侍女?”

霍蘩祁瞪了他一眼,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是侍女?

自打到了银陵,她已经学着打扮了,加上身材又多了几两肉,早已不是当年吴下阿蒙,竟然还能被认成侍女?

霍蘩祁已经很克制了,才瞪了他一眼。

她只是又转念想到,步微行与皇后只是名义母子,实际并不是,那么这个唤他“表哥”的少年,实质上也并不是他亲表弟。想来皇后既然不知,那她的亲族黄氏也必当不知。

她能感觉到,步微行并不想应付这个徒有虚名的表弟,她愿意当了这个和事老,用几点碎银子摆平了小摊主的怨念,黄樾见步微行在场,不敢吱声,犹如耗子见了猫似的可怜巴巴的,霍蘩祁不想他坏了步微行的兴致,让他今日更烦躁,便拉着他走。

“阿行,我们去别的地玩。”

等等等……阿行?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黄樾犹如吃了满嘴黄连,震惊而苦涩,呆立原地不动了。

他从未在太子表哥的脸上,看到过一种被叫作宠溺的神情,可今日他见着了,太子表哥近乎温柔地点头,纵容着她的胡作非为,仿佛她要什么,他都给。

霍蘩祁心想带着他去最热闹的地方,远远地听到有人嚷嚷,那边人头攒动,很是拥堵,肯定有好事。

她兴致上来,欢乐地冲他扬起笑靥,“我们也去看看!”

他点头,纵容地任由她拉入人堆。

原来是有富豪乔迁新居,又好收集丹青书法,正高价收书画回去布置房舍。

楼阁之内,挨挨挤挤的上百人,拎着墨宝争先恐后地要面呈书画。

霍蘩祁拉着心上人躲在门框折角,她肉眼可观,某个男人并不喜欢热闹场面,眉心已经紧得令人心生骇然了,她却仿佛毫无留意,拽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步微行的确不喜欢热闹,何况是此时厅堂被拥堵得水泄不通,一股汗味和浓重的恶臭。

他不耐烦地抿了唇。

霍蘩祁却在他身上乱蹭,他低下头,只见她眼睛雪亮地问:“你会不会书画?”

步微行望着她真诚的求知若渴的目光,便心下无奈。

这个女人果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第48章 计较

霍蘩祁雪亮的眼眸尤似两粒明珠灼灼, 当然她渐渐发现他其实很没有兴致。

这让她也不觉气馁下来,隔了许久,喧嚷的人声被叫了停, 而立之年、气韵儒雅的富商坐于长桌尽头, 这种儒商,既手握重金, 又待人谦和,即便是权贵也不少与之往来的, 他说要收画, 便有不少现场拿纸笔作的, 也有拿出家中珍藏的名品来的。

但富商看了几眼,均摇头不愿收,看了约莫三十人, 只收了一卷《秋夕残荷图》。

人还是挨挨挤挤往里头钻。

霍蘩祁好奇地东张西望,只见身后围了大桌人,惊叹不止,拍手称妙, 她忽然蹙眉,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袅袅来说不准入他的眼呢。

“画得好!”

“真不错!”

富商也讶然,正要起身去看看, 只见一个人挤入了人堆,将手里的画捧到富商眼前,“老爷,我这幅字画您瞧瞧。”

富商颔首不语。

画轴徐徐剥离, 纵向拉长,银陵人喜欢风水玄学,无论辞赋书画,都不免以山水为题,这幅画没有免俗,但脱俗就在,它的山水并非黑白,并没有点到即止的留白,也不曾以浩淼烟水故作朦胧,反而挥洒自如,大胆地别具一格地用了大片绿,墨绿浅翠,层层叠叠,自巉然独峰,至重崦薄日,绿得刺眼,红得夺魄,不留赘笔,画上一侧的题字更是如龙翔于轻云之间,遒劲而根骨卓然。

富商只看了一眼,瞧见了落款,并没有多作震惊,只反问了一句:“前朝王甫之作?”

这时富商这里聚集了一大波人,包括茶楼老板,闲话声声,倒品评得很是热闹。

霍蘩祁竖着耳朵听,手却时刻不松地抓着他的五指,他修长白皙的漂亮手,握在掌心一片暖意萦绕。

送画儿的是个驼背,其貌不扬,捉襟见肘,一笑,露出了那满口黄牙,端的令人纷纷避却,他点头哈腰道:“对,就是。”

富商沉了脸色,道:“这幅画画得好,不是没有收藏价值,但它是一幅赝品。”

说罢,驼背脸色大变,不单他,窃窃私语声此时高扬了起来。

茶楼老板吃惊地问:“这个……当真是赝品?”

富商道:“我敢在此高价悬画,自然有我的眼光。”说罢又轻挥袖,“你也不必紧张,我没说不买。”

霍蘩祁暗暗忖道:明知是假还要买?这不怕吃亏了么!

富商接着道,“临摹这幅赝品的人,也有极高的造诣是不假,他的狂傲放旷处,远胜于王甫,运笔如千钧,色彩铺陈犹如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他不吝才,也不藏拙,爱憎分明,不拖泥带水,更不善丝毫虚伪修缮,也正是因此,这画的角落里遗落了几笔尚未勾线,比起王甫的至臻至美苛求完备自是大有不同。”

这几笔勾线,是勾也可,不勾也可,只是作画二人的笔法和心境都大不相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