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县城大门刚开时,南疆众人就被兵士们护送到了县衙。
县令蒋宜派得知昨晚的事情后,赶紧命县尉郑聚友将同仁堂的邬悯大夫请来。同时命手下去离县衙最近的吉顺客栈包了两个最好的院子。
当邬悯大夫赶到吉顺客栈时,南疆众人已经大致安顿了下来。
一通诊脉开药忙下来后,邬大夫擦了擦汗,喝了口茶,对县尉郑聚友说道:“请大人放心,患者多是外伤,除了一位腿部受伤较重之外,其余伤者养上十来日即可痊愈。”
对邬悯来说,这些异族人虽然个个带伤,但好在都未伤及性命,实在非常幸运。然而他并不清楚,原本山庄中/共有一百八十多人,可如今还活着的只有不到五十人。其他一百三十多人全都死在了昨晚的夜袭之中。
南疆人性子里有股狠劲,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昨晚不少护卫其实受伤后,只要躺下不动,黑衣人不一定会跟上去补刀。然而,这些伤势较重的南疆人,却全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死也要拉一个黑衣人垫背!
邬悯今天之所以看不到一个危及性命的重伤患者,就是因为,那些重伤者都为同伴们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这也让负责调查和收尾的于校尉,在看过现场后,对南疆人产生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
而此刻在吉顺客栈的一个院子中,车马队众人正围在菜花的床前,齐齐发呆。
原来,当邬大夫给菜花看过伤,把过脉后,就发现这个伤得最重的南疆人竟然是个女子。
不过邬悯不是个莽撞人,虽然他以为南疆兵士可能男女皆可,但还是没有当着众人喊破此事。
只是在清理伤口前,询问道:“在座的,可有这位小兄弟的亲人?”
穆昇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赶紧开口道:“还请大夫随我到外边说话。”
邬悯看了眼穆昇,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屋子中的其他人,除了兰毅之外,几乎都以为菜花恐怕是伤得太严重了,大夫不敢当面直说。
而屋外的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后,邬悯叹了口气,道:“世道多艰,百姓何辜。放心,此事我不会多言。以后在麻昌县里,若她有什么不适,你只来找我。”
穆昇朝这位仁心仁术的大夫深深一鞠,邬大夫连忙搀起,道:“只是,她这样绝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还是尽早设法脱身吧。”
两人回到屋中后,兰毅看那邬大夫面色如常地开了方子,配了药,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刚才他也是糊涂了,怎么就把菜花是个姑娘这事给完全忘记了呢?
邬悯借口病人需要安静,支开了其余人等。这才指导着穆昇给菜花的伤口清理、敷药、包扎。
送走了邬大夫,穆昇看菜花脸上全是污渍,就打了温水,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
☆、来不及了
大仙此时服了药, 人晕晕乎乎的,脑子也不太灵了。闻着身边人熟悉的气息,她就闭着眼任由穆昇给她擦拭起来。
然而,当菜花脸上那些污渍被擦拭干净时,穆昇手里的帕子也啪唧一声滑进了水盆,溅出了一片水渍。
看着眼前这光洁水嫩的小脸, 穆昇微微张着嘴, 脑中一片空白。
如远山般轻逸的秀眉, 纤长浓密的眼睫, 鼻梁上的肌肤微微反光,映衬得一张小脸如瓷如玉,让人舍不得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陌生的眉眼加上熟悉的淡红菱唇, 就这样组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地闯入了穆昇的视线。
“菜、菜、菜、菜……花?”穆昇愣了半晌, 直到大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静, 而睁眼看过来时, 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唤了一声。
大仙有些疲累, 也懒得开口说话,就歪着头,朝穆昇扬了扬眉毛。那意思是分明就是, 你又干啥坏事了?脸怎么红了?
可穆昇却一把捂住眼睛,道:“严禁卖萌!卖萌可耻!”
说完又猛地跳起来,满屋子乱转地翻找着什么。
菜花无奈地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又做啥妖啊?”
穆昇也不答她, 直接把那面小镜子翻出来,朝菜花手里一塞,道:“自己看!”
大仙撇了下嘴,漫不经心地朝镜子里瞟了一眼。顿时,她就呆住了……
“我好了……黑斑全没了……好了……没了……我可以……”大仙还没来得及把那关键的一句话说出来,就被穆昇打断了,“是是是,您老人家恢复了盛世美颜。不过眼下不是嘚瑟的时候,赶紧的,把那黑釉找出来,给你涂上!”
菜花显然还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之中,脸上带着一丝傻笑,随口应道:“嗯……涂上。”
就在此时,菜花对面的窗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了“哎哟”的呼痛声。
穆昇大惊之下,两步赶到窗口,一推窗页,朝下看去,就对上了乔小燕尴尬中带着丝惊艳的瘦脸。
两人正僵持不动,闻声赶来的唠叨还想嘲笑下二人的傻样,可他一抬眼,嘴里就发出了一串很难理解的怪音:“瞧这俩傻……傻傻傻……啥子妖怪……怪怪怪……怪好看滴……”
屋里的大仙,脑袋上滑下一排黑线,捂着脸叹了口气。
好在随后赶来的兰毅是个靠谱之人,他一把将唠叨和乔小燕就逮进了房间。几人商议了片刻(实际上只有兰毅与菜花在说正事),干脆把车马队众人都喊了进来。
“唉,并非是有意瞒着大家。只是当时村里来抓壮丁时,穆昇和阿花为了救我姐夫一家,只能扮作兄弟,顶替了他们。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他俩。”兰毅做为知道前因后果之人,主动替二人解释了起来。
“当时阿花脸上长着黑斑也是真的,这才让她能够无需遮掩面容地呆在军营之中。”兰毅挠了挠头,道:“只是不曾想,今日,她这黑斑竟突然就消失了……”
已经缓过劲来的唠叨,弱弱地举起手,插嘴道:“叔,这事我见过。我外祖家有个弟弟,生来肚子上就有块很大的黄斑。可后来长着长着,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众人听了,也有人想起了类似的事情。七嘴八舌之下,竟不用大仙再想借口,直接就把这事给圆了。
孙田旺皱着眉头,道:“以前不知道阿花是个丫头,又是打又是杀的,没少辛苦她,唉,真是惭愧……”
一屋子男人都立刻蔫了,是啊,说起来,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竟然一直都靠着一个瘦弱的丫头护着。真是好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脸埋进去,挡一挡羞啊……
乔小燕自打刚才进屋后,就一直没吭声。某人还以为他这是在琢磨什么蔫主意在,就咳了一声,道:“那什么,兰叔,其实还有件事情,当初我们没对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