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琪赶紧拍拍膝盖头,佯作要跪下说:“皇上,儿臣这不是因为十哥的媳妇转危为安,高兴地笑了出来吗?”
“你这张嘴巴,伶牙俐齿,能为自己辩护,能为你其他兄弟辩护吗?”
姜是老的辣。万历爷一句话儿,让活蹦乱跳的朱琪都一个翻身过去成为了死鱼。
万历爷这是说,你既然能言善道,刚才,太子挨骂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为你哥哥说几句。
朱琪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老谋深算的老子?
聪明的,终究是聪明的,是那些隐忍至终,都不说话的。
太子挨了骂,一直都不说话,为自己辩护说的话,也就只是万历爷问的时候,说了一遍,再说就矫情了,再说是让皇帝砍他脑袋了。其实,太子也不是那么的傻。
李敏心头琢磨琢磨。
刘御医跪在地上,谨慎地报告禧王妃的病情,并没有提及病因,以及李敏是怎么用药,只说:“臣本来想给禧王妃止血,可是,十爷府上不知从哪儿来的人,用力将臣推开,阻止臣医治禧王妃。”
“有这桩事儿?”万历爷眼里顿时掠过一道闪光。
轮到十爷头顶上冒出了一颗汗。自己府上的人如果真阻止大夫救人,不就等于是自己府上的人有意想让禧王妃死,变成他十爷想让自己媳妇死了。
十爷回想了会儿,真想不起这个事,原因当时他听见刘御医说自己媳妇阳气泄时,他自己都已经乱了套。
“谁当时还在场?”眼看老十答不上来,万历爷问。
太子眼角的目光像是往哪儿瞟了过去。朱璃开了声说:“父皇,儿臣当时刚好在场。”
“你亲眼所见,刘御医说的都是对的吗?”
“儿臣亲眼所见,是有人阻挠刘御医给禧王妃用针。”
十爷立马那双眼睛像要掐到朱璃脖子上,回头对着万历爷:“父皇!三哥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不然,这几天三哥都不会在自己府上呆着了,连出门都不敢。”
瞧瞧,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什么话!
十爷告着状,一股怨气儿朝兄弟发时,却不知道,其实他一开始往太子发的怒气其实是往万历爷头上洒了。
万历爷那双小眼睛里满眼像是要喷出的蓝色火焰,让十爷忽然噤了声气。
十爷耷拉下了脑袋,那垂下的脸依旧是满脸委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一个人的。
万历爷胸头那股火儿终于发了出来,他起身,伸手掀翻了龙榻上的小茶几。桌子上摆放的金银碗碟,花果小吃,全部哗啦啦像倾盘一样落到了地上,砸的粉碎,骨碌碌,一颗没有吃过的花生果滚到了李敏的盆鞋尖端。
屋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气。
公公顶开厚重的棉帘,让开路子,万历爷拂袖冲出了屋子。
龙颜震怒了。
万历爷召来这么多儿子肯定是不想听这些话的。都是些什么话?互相推诿?你推我,我推你。什么手足情深,兄弟友恭,从小他教儿子教到大,结果,都见鬼去了!
最该死的是,还有一些人,不吭声的,不做声的,一直不吭不做。
难道不知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死了吗?老十的教训还不够吗?
儿子这么多个,一个一种心思。
李敏可以猜得到万历爷心里头此刻犹如大船恐怕要翻了的心情,她小心翼翼挪了挪脚下的盆鞋,避免踩烂了滚到自己这儿的那颗花生。花生,总归是无罪的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公公掀开棉帘走了进来,冲李敏拱手鞠躬:“皇上请敏姑娘过去。”
一道声音,让在那儿立着的众皇子像是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
李敏跟随公公走时,眼角的余光只见那些皇子们一个个像是吊头的鹅一样垂着脑袋,黑影笼罩住他们的一幅幅面孔,可能连万历爷都难以揣测到他们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走出屋门,穿过院子,到了隔壁的抱厦。
万历爷坐在窗边赏花。院子里,其实都秋天了,万叶枯萎,哪里来的花。光禄寺卿家送来了几盆秋菊,花期也差不多谢了,在万历爷面前蔫蔫的施展那几片花瓣。万历爷看了大皱眉头,命人将几盆花撤去。
宫女上前给皇上的茶杯里添水。万历爷问:“你是皇后宫里的?”
“不,回皇上,奴婢是从入宫开始挑选进来的。”宫女低着头说。
万历爷没说话,端起茶盅吃了一口水。抬眉,见是公公把人领进来了,对宫女说:“你退下吧。”
“奴婢遵旨。”宫女在李敏穿过门帘进来时擦身退了出去。
公公伫立在门帘外面看守着。
李敏走到了皇帝面前,稍屈膝盖:“皇上。”
“太后让人过来给朕传话,说上回你入宫,本该把赏赐你新婚的礼物给你,却是一直因为年纪大了岁数给忘了。现在希望你过去福禄宫。”万历爷手指点着桌面说。
李敏想着应该是尤氏到太后那里通气了。
“臣妾,这就去福禄宫感谢太后娘娘的赏赐。”
“你没有其他话想对朕说的吗?”
“臣妾不知道皇上想问什么。”
头顶上,一道沉重的目光沉甸甸的,好像大刀似地刮过她头皮。
万历爷是有脾气的,不过,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此刻问她,等于揭自己的短。难道,要他亲口说,是自己疏忽了,疏忽了十九爷,疏忽了十爷的媳妇,不,恐怕这事儿还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