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李总管调去的,青碧姑姑待我很好。”
“公公他让我去灵徽宫当值。”如愿看到江蓠不可置信的目光,她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也感觉我十分不靠谱?”
江蓠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道:“琯夷,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李总管有没有……有没有结成对食?”
琯夷脸颊蓦然红了,她倒是想,她现在可喜欢他了,若是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似乎一辈子待在深宫内苑也没有那么长:“没有。”
“他待你似有不同。”
“我是傻了点,笨了些,但有些事情我还是隐隐约约知道的,大概我对他而言还有一些用处,他便顺手帮了我一把。”琯夷难得认真的看着江蓠郑重其事道,“但我似乎喜欢上他了。”
江蓠瞳孔微微收缩,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可以和他结成对食,以求护佑,但你绝不能喜欢上他。”
“为什么?”
“他可是太监,他能给你什么?老死宫中,更无子嗣延续,晚年你又当如何?”
“我喜欢他,无关他是谁,太监又如何?在我心里他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老了我可以照顾他,为他送终,然后陪他一块死。”
心中无端的悸动,话便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江蓠曾告诉她,喜欢一个人便是因他喜而喜,因他忧而忧,日日思量全系他一人,为了他你什么事情都甘愿去做,哪怕舍了这条命。
短短几日她似乎明白了,似乎又不太明白,若现下为了李成忱要舍了这条命,她愿意吗?她那样拼命的活着应当还是不愿意的。
“此话当真?”
“因为他长得好看我才喜欢他啊,公公他也看不上我的,对食什么的更是无中生有。”琯夷牵着江蓠的手弯眼而笑,“无中生有我是不是用对了?我会说成语了,我简直太有才了,我……”
话音未落,瞥到屏风后的一角紫袍不知为何心下一沉,敛了笑容:“公公,你回来了?”
李成忱从屏风后转出来,江蓠慌忙起身,低垂着头对着他深深一礼:“江蓠谢过李总管。”
他面色阴沉,眉宇间有些倦怠,扬了扬下巴以示应答,空气瞬间凝滞,压得江蓠喘不过气来:“不便扰了公公歇息,先行告辞。”
阳光透过疏窗打在他的身上,俊朗阴柔的眉眼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冷厉,琯夷掀被下床,沓着绣花鞋走到他身后帮他宽下披风,总这么白吃白喝白住享清福,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踏实。
“公公,你饿了吗?还是想先睡一觉?”
“你饿了?”
“没有没有。”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悄悄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她真的好饿,昨晚她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两块玫瑰千层酥,一盘花卷,两个鸡腿,一碟花生米,怎么今早醒来感觉那好像是在梦里吃得,完了完了,床上还有被她撒的点心碎屑,花生米皮,“我去帮公公收拾床榻。”
“不必了,满屋药味熏得头疼,我略躺躺,一个时辰后叫我。”
李成忱径自走到软榻旁和衣枕臂而眠,许是太过劳累,阖目便睡着了,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迟疑的伸手过去又收了回来。
他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稍稍离得近了些,小心翼翼用指腹碰了碰他的睫毛,嘴角盈满笑容,认真的隔空慢慢描画他脸部轮廓,心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努了努鼻子仔细嗅了嗅,扯着衣服低头闻了闻,挺好闻的,怎么就熏得头疼了?打开所有窗户通风,阳光撒入室内,分外刺眼。
李成忱不适的伸手遮住了眼睛,她拿起一本书挡在他眼前,踮起脚尖把临榻的窗户关好,牵动伤口,只能垂下手臂盯着案几上的瓶瓶罐罐缓了好大一会,三千两啊!不知碎裂的瓷片还能不能卖钱?
瞥到长颈白瓷瓶中零零落落有些残败的红梅花,眸光一亮,翻出一把剪刀便跑了出去,院子里种了那么多红梅花可见公公极喜欢梅香的,多剪一些熏熏屋子。
☆、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琯夷再未见过他,小松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从未过过如此舒坦的日子,渐渐的有点乐不思蜀。
李成忱拎着一个包袱入内,琯夷穿着碧色夹袄,满头乌发结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正靠在软榻上哼着小调绣花:“公公,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欢喜雀跃的迎了上去,清亮的眼睛满是笑意,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宛若阳春三月的灼灼桃花。
“公公是不是我在这里扰了你休息了,你都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我还挺想你的……”声若蚊蝇后面的话低不可闻,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一起,“你就当我是空气,我很听话的,绝不会扰了你休息。”
“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灵徽宫。”
未待她回话,他已经负手转至屏风外间,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长颈白瓷瓶中插的乱七八糟的红梅花皱了皱眉。
“我换好了。”簇新的粉色宫衣,袖口领口用葱绿色丝线绣了简单的花纹,挽了单髻上簪一朵铃兰绢花,柳眉杏目,清秀可人,“我现在可以穿二等宫女的宫衣吗?这件衣服真好看,比上次那件还好看。”
“走吧。”
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琯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安静的有些过分,一路行来不少宫女太监对着李成忱行礼,她低眉顺目罕见的乖觉。
“怎么了?”
“我……我怕自己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妃娘娘。”
他从怀里掏出一双兔绒手套戴在她的手上,冻疮恢复的比较慢,伤疤脱落露出粉色的新皮,常年劳作的手结了厚厚的茧粗糙难看,琯夷意识到什么,微微蜷缩了手指,贵妃娘娘看了心烦会不会把她的手给剁了?还是公公思虑周全。
手套上依稀残余着他身上的体温,白色的绒毛包裹住她的手掌,分外暖和,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
这算不算安慰,姑且当做在哄她好了,公公好温柔,其实只要待在他身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无措,反正有他在。
灵徽宫曲桥玉栏,白梅怒放,兰桂花草,错落有致,暗香浮动,内殿铺了厚厚一层地毯,摆设典雅精巧,笼了地龙,暖意融融,琯夷从未见过这般之于她近乎可以称得上仙境的地方,谨小慎微低垂着头唯恐行差踏错一步。
侍立在侧的只有两名蓝衣宫女,软榻上卧着一名美人,膝上盖着白虎皮毯子,月白色宽袖外袍上绣着素净的玉兰,梳着流云髻,簪了三支通透如水的白玉梅花钗,眉如远黛,眼若秋波,唇似丹砂,芊芊玉手晃着摇篮满目温柔。
旁边男子锦衣玉带,眉若刀裁,眸似寒星,气宇轩昂,雍容清贵,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枚玉佩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书案旁坐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眉清目秀,手执书卷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讨喜,侧旁之人,金冠蟒袍,面容俊美,七八岁的样子,正在研墨。
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神仙下凡,那个美人就是宠冠后宫的熹贵妃娘娘吧,丽妃娘娘与之相比确实还是差那么一些气质的,旁边的男子不会是皇上吧?爹娘,女儿有朝一日竟然可以见到皇上,没人告诉她皇上是个美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