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学识不如大哥,头脑不如三弟,便是将将考中秀才,必也是尽头,且我是庶出身份,日后势必得有一技之长方能养家糊口,总不能成婚后饿到妻儿吧!”
“只要你努力,刻苦学习,怎可能不中状元,即便不是状元或探花,举子也可,到时候有老爷从旁协助,哥儿定能为一方父母官。”
“姨娘,您太天真了,我这样的庶子,别说在京城便是这苏州府,又有多少青年才俊有了秀才的功名,帮忙打理家族庶务。”
李姨娘使劲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仕农工商,你一知府家的少爷偏偏选了最让人瞧不起的商贾,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仁哥抬头猛然看向姨娘:“您可听过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谈何温饱,谈何娶妻生子,谈何过上锦绣人生,便是我成了状元又如何?不也是为了每月的些许俸禄为圣上办事?”
“可那最起码受人尊敬,商贾呢?连个普通百姓都可以瞧不起你,便是你挣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
仁哥忍不住讽刺道:“穷的都快揭不开锅,卖儿卖女,还瞧不起商贾,活该他饿死。”
这时有丫鬟禀告四姑娘过来,母子俩双目互瞪,赤红着脸,竟是谁也不让谁。
四姐进来后,突觉气氛不对,笑着打趣:“姨娘与哥哥这是怎么了?”
李姨娘一直以来总是做小伏低,便是对着自己儿女也总是唯唯诺诺,今儿却眼见脸色不虞,甚至整个身子气的发抖,冷着脸不作声。
四姐挽着姨娘的胳膊,笑着说:“姨娘,若是哥哥惹您生气,我让他给您赔不是,好不好?”
仁哥低着头,嗡嗡道:“四妹,我没错。”
李姨娘指着他,气的眼泪刷刷落下来:“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没错!那我是错了?”说着狠狠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些年我跟在太太身边为奴为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你一句‘我没错’那我这些年的付出是为了谁?”
“姨娘,哥哥到底说了什么将您气成这样?”
李姨娘眼泪一落,啜泣道:“你哥哥不思进取,不想科考反而想经商作商贾?他这是要生生气死我!”
“什么!”四姐忍不住惊呼出声,酝酿了下情绪,缓缓开口:“哥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仁哥揉了揉额头:“作商贾怎么了?我文不成武不就,爹爹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作庶子的势必分家单过,到那时我拿什么养育妻儿?”
“哥哥,现在想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早?毕竟爹爹现下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到时以爹爹之能耐,如何不能为你安排一个锦绣人生?”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庶出,这个家迟早要交到大哥手中,”顿了顿继续道:“是!大哥待我是很好,可我总不能一辈子依靠他生活,早晚我也会单门别院,令立门庭,你们可曾想过,到那时我如何养家,如何生活?”
四姐跺跺脚:“便是真到了那时,还有妹妹,妹妹照顾你不就是了?”
仁哥恍若不闻:“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崇嫡庶之分,大哥我就不提了,几乎是文武兼修,便是大姐,以嫡出的身份嫁给安国公府嫡长子,妹妹跟姨娘还没看明白吗?便是我们再优秀,在簪缨世家眼里也改变不了我们庶出的身份,庶出子女永远也比不过嫡出!”
一句话直接让两人脸色惨白,那心里隐约抱着不该有的念想被他直接了当的捅破,可想有多狠,多疼,多痛!
以往仁哥想着即便头脑愚笨,只要肯努力,定能考取秀才功名,毕竟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肯下苦功夫,老天定会让你有所回报,但所有事都在大哥中举后慢慢有所改变,当大哥第一次以举人身份带他出去交朋会友,那时他方才知晓,那些举人眼里多么轻蔑他庶出的身份,文人多清贵,尤其是有了功名身份的举人,眼里更是难能容下他这般身份的凡夫俗子。
四姐难得不似往日般巧言令色,眼神阴虞道:“哥哥,无论诗词歌赋,绘画女红我样样比过三妹,只一句身份不同,就把我努力付出的一切都否决掉吗?”
“四妹,这是命,能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于我们而言,已是大幸,更多的便不要再贪心了?”
四姐摇摇头:“哥哥,你认命,我不认命,我的命运要掌握自己手中,绝不会任由他人替我做主。”
亲眼看着他们兄妹争锋相对,李姨娘悲戚道:“都是姨娘的错,是姨娘出生不好,累了你们。”
仁哥站起来,扶住姨娘摇摇欲坠的身子,安抚道:“姨娘,没有您哪有我们,生恩大过天,我们怎么可能怨您。”
“仁哥,那你听姨娘的话,不要行商作商贾可好,姨娘求你了行吗?”李姨娘拉着他的胳膊,哭泣道。
“姨娘,余下这三年我势必刻苦读书,争取早日考中秀才,不然十八岁一过真会被爹逐出家门。”仁哥苦着脸,长舒一口气:“古语有云,男人三十而立,若我三十岁之前如大哥般考中举人,势必跟爹与大哥一般走科举之路,当官为民,造福一方百姓,但我若努力过,却始终停留在秀才身份,您就准我行商做买卖,可否?”
李姨娘低头思索片刻,沉吟不决。
四姐则直接道出李姨娘心中所思:“哥哥不会考中秀才后,故意不用功读书只为行商做买卖找借口,忽悠我与姨娘吧?”
仁哥板着脸,冷哼一声:“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若做出承诺,势必竭尽全力,若结果不尽人意,那也只能怪我命由天不由我。”
四姐对姨娘对视一眼,点头道:“哥哥痛快,我们击掌为誓。”
兄妹俩一连拍了三掌,算是立下誓言。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只不过它针对的是生了儿子并已经长大成人的姨娘们,似黄姨娘这样刚产下宴哥不久,根本用不着操心。
至于其他人如何,刘湘婉尚且不知,也不甚关心,因为此时撑肠拄腹,睡不着觉的她正躺在床上享受赵妈妈轻柔的按摩以及耳边的碎碎念,只为让她胃口舒服些。
只要不涉及姨娘与亲弟,她是该吃吃,该喝喝,每天做个安逸低调的庶出好女儿。
第15章 满园春色
花房是老爷在太太生辰后命人布置出来的,只因太太喜爱花卉,太太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两盆‘十八学士’,嘴角微微上翘,王妈妈立在其身后,一言道破太太心中所想:“老奴私底下去探了刘铁口风,听说老爷为了买这两盆‘十八学士’砸下重金不说,其中一盆还是从京城弄来的,可见老爷待太太的心意……”
太太口不对心道:“花再好又有什么用,如果这府里真的这有这些‘花’就好了!”
王妈妈无奈叹气道:“太太……”
太太也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随即冷哼一声,问道:“行哥那可还好些?”
“听说还在床上躺着,大夫和小厮一直在旁伺候。”
“张姨娘处可有动静?”
王妈妈摇了摇头:“老奴是真没想到老爷这般下狠心整治三少爷,据说那后背被打的鲜血淋淋,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不过即便这样,老爷昨儿依旧歇在张姨娘那处。”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了。
“过会儿你去行哥那走一趟,送些人参燕窝,毕竟受伤的人得好好补一补?”
“是。”王妈妈低声道。
“另外张姨娘那也送些安神汤去,毕竟此次她也受惊了,叮嘱她要好生保重身体,毕竟是伺候老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