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来侯府不是因着侯府攀上了王府,而是带着观望的心思来。倘若王府对长远侯府关照,日后便敬着长远侯府。倘若是轻怠了,日后该怎么着,便还是怎么着。
而如今看来,就算王府对长远侯府有关照之心。被舒雅这一闹,怕是也会歇了这份心思。
水清漪退回了长孙华锦的身旁,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茶盏,仿佛心无旁骛。实则在等,等长孙华锦的开口!
长孙华锦看着她长而卷翘的眼睫,如蝶翼一般的一颤一颤。便知她有心思,且在思虑。手臂一拂,垂落在身侧,低声道:“抛砖引玉?”
水清漪一怔,望着他漆黑乌亮的眸子,仿似一波无澜的湖水,静静的凝视着她。一丝温柔,不期然的流泻而出。水清漪不由自主的颔首:“你不帮她?好歹她家于你有恩。”
长孙华锦无奈的轻叹道:“孰轻孰重,我能拎得清。”
水清漪心头微动,笑着道:“我倒是成了祸水,让世子爷做了忘恩负义之人。”
长孙华锦侧目望着她半面轮廓,笑容并未蔓延至眼角,便瞬间敛去。一时难以分辨她话中是说笑,亦是带着几分真?
“若只因是恩人,便放任她肆意妄为,那岂不是乱了规矩?既然做了错事,自是要受罚。何况,你是我的妻,本不该让你受了委屈。此事因我的疏忽而起,全权由你做主。”长孙华锦心中歉疚,她的地位本就在府中不高。王府不能给她涨势,反倒令旁人看了笑话。今日之事,他若开口袒护舒雅,日后旁人断然不会敬她。
水清漪便只当他是个伪君子罢了。
他今日若是袒护了舒雅,今后在他人眼中,形象会大打折扣,适才明哲保身。
正要开口,突然一声‘哗啦’脆响,桌上的碗碟被舒雅撞到在地。几个粗使婆子,一人钳制着舒雅的手臂,往门口拖。
舒雅双手死死的抱着大厅的基柱,不肯撒手:“婆母,雅儿没有做对不住侯府的事。金猪是我抱着放在厨房,是莲儿说金猪放在厨房能纳福……”
“你胡说!昨日里我一直在绣楼,不曾与你会面,怎得会叮嘱你将金猪搁在厨房?”水玉莲红着眼圈,委屈的落泪道:“我如今是没有了姨娘,但也不能够让你如此污蔑!”随即,跪在地上,对着水清漪说道:“大姐,至从莲儿与你冰释前嫌,便一心向着你,断然不会让你难堪。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不见得能够翻身。若我要害你,随着你嫁入王府的日子,断然是不会安份。会与舒雅一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姐夫面前献殷勤!”
“你……你含血喷人!”舒雅气得脸色铁青,没有料到水玉莲如此的牙尖嘴利。
“祖母……”水玉莲满面泪痕,哀怨的说道:“她如今还未成型,便敢如此对付侯府。假以时日,她若是一飞登天,记起今日侯府的种种,指不定要覆灭了侯府!”
这句诛心的话,令老夫人勃然大怒:“拖下去!”
粗使嬷嬷心一狠,伸手在舒雅的腰侧,狠狠的掐了她几下。
尖锐的刺痛使舒雅松开了抱着柱子的手,被粗使嬷嬷拖着到了门口。撞到了管家与管家领着的贵客。
粗使嬷嬷连忙松开舒雅,纷纷跪在地上。
众人见到这一变故,看向了门口。
一袭墨色衣裳的男子,大约三十左右,留着八字胡。浑身透着书卷之气,拱手作揖道:“在下文畅,相爷幕僚。”
众人一怔,这男子便是素有铜牙铁齿之称的相爷幕僚文畅?
“今日在下是奉相爷之命,来解除误会。”文畅让一旁的粗使婆子,将舒雅搀扶起来,温和的笑道:“相府与侯府是亲家,只是今日相爷脱不开身,便不曾来庆祝。恰好在下办事途径侯府,耳闻了一些个风声,便给相爷递了口信。舒姑娘之事,因相爷而起,便叮嘱在下无论如何也要还舒姑娘清白。”
“王府与相府在朝堂意见相驳,外人都道不和睦。可大小姐嫁进侯府,对姑爷并不满意,私下了逃了。舒姑娘手中有大小姐的贴身之物,想要交还给相爷,让相爷留个念想。若直接与我接触,怕有心人做文章,挑拨离间了世子爷与世子妃夫妻之间的关系。才会出此下策,却不料惹人误解。”文畅将事情轻易的化解了。
长远侯府惧怕相府,如今见文畅拿权夜雪的事情说事,好好的一个人嫁到他们府中,说不见就不见了,心里本就虚。如今见相府不追究,哪里会多嘴?
老夫人砸吧了几下嘴,阴阳怪气的说道:“相爷幕僚都亲自上门说解,还有什么化解不了?既然是一场误会,便将雅丫头给放了!”佯装生气的说道:“你也真的是,好好的事儿,敞开了说不就没事儿?偏生遮遮掩掩,平白遭了罪!”
舒雅看到文畅,到嘴的话立即吞咽到了肚子里。浑身虚脱,努力的平复着激烈跳动的心口。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他晚来……后果不堪设想。收敛好神色,虚弱的听着老夫人的说教,跪在地上给老夫人磕了头:“是雅儿糊涂了。”
老夫人哼哼了几声,没有做声。
文畅见事情已经落幕,若有似无的睨了舒雅一眼,便没有寻了个由头,告辞离开。
水清漪看着文畅的背影,若有所思。牧兰并未看清楚舒雅见的是谁,今日这一出,无非是诈出舒雅背后之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相爷!
而昨夜里那般的谨慎,今日里不惜暴露了出来。莫不是舒雅有着其他的作用?
就在这时,送走文畅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老夫人,文学士送来了一份贺礼,当作赔罪。”
老夫人一挥手,让人将物件抬上来。
侍从将几大箱笼抬进了大厅,一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不翼而飞的回门礼。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一挥手,两个侍卫将一个人给押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这是偷走回门礼的贼子,相爷亲自将人给逮来,给侯府赔罪!”
众人看着侍从押着的人,低垂着头,姿势很奇怪。细细的一看,极为的眼生。
而侍从一松手,那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了无声息,俨然是断了气。
老夫人看着满脸黑气的人,脸色当即一沉,这是相府给侯府的一个警告!气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拼命的压了下去,却又不敢做什么。
水清漪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好一个先礼后兵,以退为进!明着是让侯府三分,暗地里却处处带着警告与威胁。
看着摆在大厅里的箱笼,轻声道:“你可认识地上之人?”拿一个完全陌生的死人来滥竽充数,无非是让侯府终止了这件事。
长孙华锦淡漠的说道:“到时便知。”
水清漪了然,怕是这地上之人也是不简单!
因着回门的事儿,众人全都早早的散了。长孙华锦去了水守正的书房,水清漪告辞了老夫人,前往大夫人的院落。却被水玉莲给拦住:“大姐。”
水清漪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小跑而来,喘着气的水玉莲。
“大姐,你在怨着莲儿么?那个贱人不安好心,在王府不但勾引姐夫。现下更是挑拨咱们姐妹之间的关系,让咱们反目成仇,她好坐收渔翁之利!”水玉莲记起之前的事儿,便尖酸刻薄的一通数落舒雅。
水清漪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额角的汗水。轻柔的笑道:“我若怪罪你,当即便让祖母赏你板子,还等着你的小嘴儿抹了蜜,来给我说些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