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鸣握着萧珮的手,将脸埋在了她的掌心,唇瓣不断的无声蠕动。
萧珮心中惊撼,他无声的在向她道歉和忏悔,感受到一滴滴滚烫的水珠落在掌心,似乎被灼烧了一般,抽动了一下。郑一鸣加大了几分力道,不让萧珮将他推开。
“珮儿,我知错了。你若不喜芳姨娘,我这就回府将她们赶出去。”郑一鸣声音沙哑,始终不肯抬起头来,让人瞧着他落泪的糗样。
太后看着萧珮的手动了一下,原先的地方灰白的床褥眼色深了一小块。目光一敛,这是落泪了啊!听到郑一鸣的忏悔,太后皱了皱眉,打消了心底的疑虑,领着婢女浩浩荡荡的离开。
门一合上,萧珮一把推开了郑一鸣。“吵得我头痛。”
郑一鸣不敢再缠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腹部,伸手贴了上去。明明什么也感受不到,郑一鸣依然觉得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心里流动。“还痛么?”
萧珮只觉得他温热的手掌贴在腹部,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不自在的将他的手拍开:“肚子难受,你手重。”
郑一鸣猛然回头紧张的看向方御医,乞求他要救救他的孩子。心中有预感,若这个孩子没有了,即使真相大白,萧珮也不会再原谅他!
方御医抚摸着花白的胡须,看着鼻青脸肿的郑一鸣,点了点头:“老夫尽力而为。”
郑一鸣还不曾说什么,便听到有人来传唤太医:“方御医呢?快!快!快!皇上怕是不行了!”
方御医立即背着药箱,去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门口,便感受到一片哀恸沉重的气氛,外面的奴才侍卫跪了一地。方御医脸色凝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浊光,踏进了屋子里。皇上手搭在腹部,宁静安详的躺着。龙床边,贴身伺候的小李子公公跪在长孙华锦的身后。
目光一错,落在跪在长孙华锦身侧的一个女子,她的手中抱着一个襁褓,苍白虚弱的脸上,泪湿满面。
不知是谁忍不住,哭出了声,寝宫内,众人不再咬唇压抑,悲恸哀伤的失声痛哭。
方太医上前,二指搭在李孝天冰冷的手上,已经没有脉搏跳动。目光一直,扑通跪在了后头。
“小李子,通知各宫各府,皇上驾崩。”长孙华锦面色平静无波,手中拿着明黄绢帛的圣旨。
小李子公公几乎要哭晕了过去,他自小便是贴身伺候着皇上。皇上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边,是个浑人。他曾也有过雄心壮志,可终究是敌不过现实。
所以,他在两个皇子王爷中,都没有选。而是听从了静安王世子的话,秘密择选了一个女子生养龙子。而这名女子,必定是要母族势力强大,且有所牵制,这样便不会沦为外戚专权或者如他一样成为傀儡。
而这女子便是太傅之女,太傅平生只生养了四个女儿,并没有儿子。而这四个女儿,其他的三个都分别嫁进百年世族,亦或是掌握实权的大臣为嫡妻,姐妹四人都极为的团结可亲。
正是因为看中了太傅有权势的姻亲,还有他没有儿子的这一点,李孝天选中了他。最重要的是太傅是李孝天的老师,对他极为的忠心。他了解李孝天的为人,心中极为惋惜。否则,太傅又怎得会冒险,暗中配合李孝天筹谋这一切?
傅沁芳自小便不在帝京长大,不需要参加任何的宫宴,或者世家小姐举办的宴会。适才傅沁芳不会因为有孕,突然闭府不出,引人注目。而今回帝京,挺着肚子。就算有人偶然瞧着傅沁芳,也不会认出她是谁家的女儿。
“你先回府。”长孙华锦冷漠的说道,开启了一旁的暗室,让人搀扶着傅沁芳离开。
暗门合上,太后疾步而来,头上的凤钗乱颤,怒不可遏的说道:“将这一干无用的庸医全都拖下去砍了!”看着皇上了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太后悲伤的掩面痛哭,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李亦尘与长公主跪在方才傅沁芳的位置,眼睛湿润,却没有看向李孝天,而是落在长孙华锦手中明黄的锦帛上。
长孙华锦恍若未觉,漫不经心的将遗诏塞进了宽大的袖摆中。淡漠的说道:“皇上虽是病入膏亡,却是喜丧。临终前,便说大丧后赦免天下。”
太后咬牙,怒目看向李孝天,果真那嘴角是上扬,隐约带笑。心一沉,有着不好的预感——郑一鸣小妾今夜生子,而萧珮恰好身子不适,进宫寻太医。郑一鸣爱妻心切,强行闯宫。不消多时,皇上便驾崩,且面带笑容。这其中隐隐透着古怪,仿佛哪里不对。可一想到月份,太后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太医说皇上还有几日活头,可却突然驾崩,令他们毫无准备!
李亦尘却是嗅出了异样,心道不好,恐怕皇上早已是不行,吊着最后一口气,太医给他们的消息是假的!
蓦地,李亦尘看向方御医,目光冷厉如剑,似要将他给凌迟了!
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皇上曾言,他驾崩之时,哪位皇子给他送终,便立为储君。”
“那岂不是是尘儿了?”长公主红着眼道:“皇上子嗣单薄,只有尘儿与大皇子两个龙子,而今大皇子还在进宫的途中。二人都不曾给皇兄送终,论先来后到,便只有尘儿了。”
长孙华锦冷冷一笑,眼角隐有讥诮之意:“皇上在别院冬游之时,偶遇一妙女子,与她心意相通。有了夫妻之情,奈何此女不愿入宫,便在别院住下。没有多久,传来了喜讯。皇上心知子嗣单薄,都是因他命中带煞,冲撞了孩子,才致使许多皇子皇女早夭。为此,这才将此女寄居在国寺,央求佛祖庇护。果真,在今夜产下一子。皇上见了皇子一面,心愿已了,立下遗诏后驾崩。”
太后茅塞顿开,郑一鸣府中的姨娘,该死的就是李孝天的女人!
月份不对,恐怕就是用了催产药,迫使孩子在李孝天驾崩前出生!想到此,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为她的蠢钝,才错失了大好的良机!
“未免皇家子嗣混淆,宫妃侍寝内务府都会有记载。”太后暗指在别院邂逅的那名女子,没有记载的话,谁知孩子是不是皇上的?
“皇上早已命人记载了。”长孙华锦面色不变,将侍寝记载的本子翻开,指着其中一处道:“就是她。”
太后看到傅沁芳的名字,血气上涌。手指紧紧的抓着李亦尘的衣袖,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沁芳是太傅的第四女,大女儿嫁给了宁伯侯,二女儿是江阁老的继室夫人,三女儿是帝京第一商贾的嫡媳,虽然行商身份卑贱,可却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影响力极大。
最重要的便是太傅的妻子,是镇西侯夫人的表妹,两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庞大的姻亲关系,太后就算想要动手,这短短的时日里,难以得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皇上册封小皇子为储君,权相为帝师,本世子……摄政王。”长孙华锦给了太后重重的一击。
权相把握朝中三分之一的势力,由他教导幼帝,无非是将他的权势归拢在幼帝的身边。太后要想对付,又是要再三思量。
更何况,还多了一个长孙华锦!
摄政王!
竟是册封他为摄政王!
太后喉间涌出一股腥甜,噗——吐出一口鲜血。
李亦尘拢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忧伤的说道:“父皇的遗诏,我等自然是要遵从。”竟是这样认了!
长孙华锦讳莫如深的看了李亦尘一眼,讥诮一笑,起身交代了萧大将军宫中诸事,便出了宫。
太后已经做足了样子,怒气冲冲的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