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华锦一摆手,拟好圣旨,将众人挥退,起身去了竹园。
江阁老与六部大臣面面相觑,皆都一叹。摄政王心意已决,无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蓦地,吏部尚书眼前一亮,闪过一道精芒:“王爷内眷那位,定能劝动。圣上尚在襁褓,朝中不可无王爷,定要劝阻了!”
江阁老点了点头,可派谁去游说也是一件难事。
“阁老,您的孙儿是王妃义子,您的儿媳定与王妃交好,何不让您儿媳携带着孙儿去劝说王妃?”兵部尚书的夫人最是爱八卦,因而京中哪家哪户有些小动静,他都是知晓的。
江阁老叹了一声,也只得如此了。
……
长孙华锦一夜未眠,面色极差,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皮下的血管。漆黑幽邃的眸子,似遮盖了一层诡谲的黑雾,不可见底。
常德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孙华锦的身后,看着王爷眸子里沁出丝丝的寒气,似要将周边的空气冻结,跪地道:“王爷,粮草的事物已经处理好,秦蕴被强盗给刺瞎了双目。”
长孙华锦‘嗯’了一声,身上的戾气似散了一些。
常德舒了一口气。
长孙华锦去了竹园,看着水清漪坐在梳妆镜前,绣萍替她绞干头发。上前从绣萍手中拿过帕子,轻柔的擦拭她的头发。声音温润清雅的说道:“如何了?”
“嗯?处理结果我很满意。”水清漪一双凤眸氤氲着水润光光,白皙细腻的面庞被温热水雾熏染着红霞,泛着水润光泽。唇瓣似初绽的海棠,娇艳柔嫩得似在邀人采撷。
长孙华锦眸光一暗,敛目视线落在她乌鸦鸦的青丝上,手指轻轻的梳理着打结的头发。
水清漪想到方才牧兰来的信,思索道:“王爷,听闻秦公子运送粮草遭遇了强盗,意外刺瞎了他的双目。与他定有亲事的忠勇侯府嫡女,似与他解除了婚约。忠勇侯夫人去了将军府,我若是没有猜错,她定是相中了萧皓然。”
长孙华锦看着她说这凶险的事情时,眼底完全没有惧意与惋惜。清澈透亮的眸子里似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漾起的波澜,蕴含着柔柔的浅笑。
“这会子秦夫人该是要悔恨,为了一个玉镯子,平白丢了这样好的亲事。”水清漪想到秦夫人得知消息捶胸顿足的模样,便忍不住的弯着唇角,笑意不可抑止的流泻而出。
“可要去看看?”长孙华锦看着她眉眼弯弯的对她娇笑,心头一阵酥软,只想这样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永不褪色。
水清漪心神一动,可看到他眼底的青影,摇了摇头:“昨夜一宿没有睡好,想要早些睡觉。”起身抱着他的手臂,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你陪我?”
长孙华锦还有奏折要处理,水清漪晃了晃他的臂膀:“你不在身旁我睡不着。”
长孙华锦莞尔:“有好些日子我不曾回府,你都睡得稳妥。”
“那不一样。”水清漪诡辩道:“你在宫里处理政务,我盼着你早些回来,若是我没有将自己照顾好,你断是不能心安,这样忧心思虑下,便耽搁了你的进度,我这才迫着自己睡。你而今就在府里,若是不伴在我身旁,我定会辗转难眠。”
水清漪拿眼角斜了他一眼,噘着红唇道:“不信,你大可一试。”
长孙华锦失笑,竟不知她如此能编。啄了一下她的红唇,抱着她躺在床榻上。一双玉手钻入他的胸膛,绵软的宛如羽毛轻拂他的胸膛。喉结滚动,便瞧着她手向下一滑,褪去他的外袍,摘掉他头上的玉冠。“这样睡舒坦些。”水清漪眼角略带深意的笑,别以为她不知他想等她入睡了,起身去处理政务。
唉!当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若再没有个规律,她便要与他约法三章,再敢熬夜批奏折,不许将公务带回府上。
这样想着,水清漪一转身,靠近他的怀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长孙华锦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细长的眸子里蕴藏着浓浓的宠溺,若水清漪此刻是醒着的,只一眼,便要溺毙在他的瞳孔里。
“绣萍,你吩咐常德去书房将奏折拿过来。”长孙华锦瞧见屏风上的人影,便知绣萍在外屋守着。
绣萍低眉顺眼的恭敬回道:“回王爷话,奴婢得了王妃的令,若是王爷没有依言陪她安睡,便要告知她。若敢隐瞒,王妃会将奴婢发落了去。”
长孙华锦闭了闭眸,睁开眼,满是无奈,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拿掉腰后的软枕,躺下来。睡意席卷而来,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
秦府
秦夫人得到了秦蕴遭难的事,泣血直涌向头顶,一时受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正房里大乱,春柳抱着秦夫人哭喊:“快!快去唤府医!”
府医在为额头受伤的秦玉瑶包扎,听到正房有动静,手脚俐落的包扎好,叮嘱了秦玉瑶一些事项,提着药箱去了正房。
秦夫人被春柳与另外几个丫鬟抬着放在了床榻上,府医切脉,翻了翻秦夫人的眼皮:“无碍,夫人只是阳亢,吃几幅药调理一下便可。”
春柳跪在地上,泪水直流:“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少爷才出事,你若是有了意外,小姐可怎么办?而且……而且少爷双目不能视,没有您撑腰,断然是日子不好过。”
府医从春柳的话中,了解了一些事,想了想,教春柳掐秦夫人的人中。毕竟这样大的事,片刻都耽搁不得。
春柳按照府医的法子,用力掐了下去。
秦夫人痛醒了,人中处有一条清晰可见的指甲印,捂着人中,牙龇目裂的瞪着春柳:“你这作死的丫头,作甚呢?”
春柳吓得浑身一抖,怯怯的说道:“夫人,方才您昏厥了。待会少爷要回府,奴婢斗胆,便掐醒了您。”
秦夫人一听爱子回府,立即迎了出去。
远远的瞧见秦老夫人朝她院落里走来,心思一动,猜想着这老虔婆这时找她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真,秦老夫人手中拿着红色的庚贴,递给秦夫人:“忠勇侯府已经解除了婚约,你自己看着办。”
秦夫人手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秦老夫人:“母亲,您说什么?儿媳怎得听不懂?蕴儿回来我还打算与忠勇侯夫人商议两个孩子的亲事,怎得能退了?”
秦老夫人怎得不知万淑萍藏了什么心思?当初不过是瞧着忠勇侯府逐渐淡出了朝廷中枢,对这门亲事心思淡了,想寻个好的,可没有想到这一拖再拖,耽搁了人家姑娘不打紧,自个的儿子如今也失明。忠勇侯府怎得会没有想法?好好的一个嫡女,怎得就嫁给一个这辈子没有前途的废人?
何况,当初忠勇侯夫人几次三番的暗示万淑萍,孩子们该成亲了。可她不是寻旁的借口推诿,便是权当听不明白。
秦老夫人心中冷笑了几声:“不是我这个做婆母的训你,往日里你端着架子也罢了!成日里摆着旁人占你多大便宜,高攀你的模样。恁的是谁心中总归是不舒坦,可那时候蕴哥儿是个好的,上进的。忠勇侯府退了亲事,女儿也落不得好名声,也只得忍下这口恶气。如今蕴哥儿伤了眼睛,这后半生怕也没有什么前途,名声与搭上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相比,微不足道。”
秦夫人丝毫没有给万淑萍留脸面,挑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