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新安公主道:“五日前,我在宫中闲坐无聊,就偷拿了母后的令牌,扮成一位风流公子去了简净寺,哪知道那妙慧的架子那么大,皇后的人她都敢不见,我一时气不过,就偷偷潜进了后殿,恰好看见你穿着青衣小帽,化妆成普通的士族子弟,和那个妙慧一起进了后殿的禅房。”
太子急忙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有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可一直没有时间!我知道事关重大,就并没有告诉父皇和母后!”
太子脸上的神色就松弛了下来。“你做得好!做得对!上回跟着你去的是宫女还是内侍,你一定要告诉她们嘴巴给我紧一点儿。要不然你告诉二哥,让二哥帮你把他们处置了,免得节外生枝。”
新安公主吓了一跳:“二哥,没有这么严重吧?跟着我的都是我的心腹,不会出去乱说的。”
太子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他和妙慧有染,这件事一旦叫人知道了,不但妙慧没脸做人,就连他这个太子也要名声扫地。
最关键的还不在这里,因为妙慧和朝廷重臣来往密切,又是皇帝的座上宾,极得皇帝的崇信,皇上有时候甚至会询问她政务方面的意见,实际上妙慧已经有了影响朝局的能力。
他费了多少劲,花了多少银子打点才得以一亲芳泽,同时又通过妙慧和镇于京口的徐州刺史何淮取得了联系。徐州乃是大晋军事实力第二强的州,拥有战斗力极强的北府兵。
此前数十年中,徐州一直是四大顶级门阀的地盘,前一任的徐州刺史王敬乃是琅琊王氏宗主王越的从弟。直到当今元帝登基,皇权得以伸张,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政治斗争,元帝终于将自己的心腹何淮委任为徐州刺史,将北府兵这支能够影响建康局势的武力掌握到自己手中,这才有了同门阀士族叫板的底气,他屁股下面的那张龙椅也才真真正正坐稳了。
大晋立国百年,一直是士族柄政。究其原因,不外乎两条,一是皇权不振,二是士族专兵。兵权全在各大士族手中,宛如私兵,根本不听皇帝的调遣,也就形成了近百年来“政由士族,祭则寡人”的特殊局面。
大晋自从立国以来,上下游荆扬之争便贯穿始终。长江上游的荆州,因为具有顺流而下的形胜之势,又拥有一支武装力量大晋第一的强军,始终游离在扬州的统治之外。如今朝廷以桓奇为大司马,荆州刺史,都督五州军事,桓奇声望实力极高,谯国桓氏隐隐有超越琅琊王氏的苗头。
桓奇一直有意染指中央政柄,正因为元帝有了北府兵,有了制衡荆州的力量,桓奇才自此也再不敢轻举妄动,肆意扩充实力,威胁元帝的皇位了。
可见徐州的重要性,北府兵的重要性,何淮的重要性。
元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这才能在皇室和士族的斗争中逐渐站稳脚跟,但他又是一个多疑的皇帝,他绝不会容许太子和何淮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因为何淮所镇之京口,乃是建康的门户锁钥,又控扼运河,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京口所发之兵,旦夕可至建康,太子一旦与何淮内外勾连,顷刻间就能将皇帝拉下龙椅,自己登基。
太子心里清楚,若是皇帝知道他和妙慧私通,或许会废了他这个太子。可若是皇帝知道了他与何淮勾连,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才如此惊恐失措!
那何淮出身的庐江何氏本是一个不入甲姓的次级士族,元帝为了打压王谢沈桓四大盛门,着意提拔寒门和次级士族中有能力才干之人,何淮才有机会入主徐州,成一方藩镇。
可何淮也明白,在元帝手下,他这个徐州刺史也就到头了,庐江何氏也永远没有可能变成王谢沈桓四大家族那样的顶级门阀,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何氏家族的荣光,他必须找好下一任主子。所以太子通过妙慧抛出橄榄枝,作为皇帝的心腹,他才没有断然拒绝。
太子许他大司马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职衔,他对太子的回复一直却是模棱两可,若即若离。
太子也知道这种掉脑袋的事急不得,况且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愿意走这一步,但是和何淮的关系却必须保持。那是他最后的退路。
所以,新安公主的内侍必须得死!至于新安公主,他还要看一看,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是杀了这个亲妹妹,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太子道:“都是二哥一时糊涂!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父皇和母后!二哥以后可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