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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阴氏口中却无什么说辞,不知该如何称唤,更不敢当面询问对方的身份。

行过了礼,不得对方准允,阴夫人也不敢自行起来。阴氏心知对方动了气,便跪在地上低声细语的告罪起来,同时也不忘自报一通家门,企图沾些婆家脸面“臣妇是孝安伯府的庶长媳阴氏,今日带着苏家女儿回门走动,却不知苏府有贵胄驾临。臣妇一时出言莽撞,扰了贵人……”

“阴夫人要找的人,是本世子。”陆锦珩掀起眼帘儿,骄睨着阴氏,漫不经心的说道。

阴氏面上微微一怔,她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毕竟能穿九蟒金丝袍的世子,整个大周朝只此一份儿,别无二号。陆锦珩能穿,那是因着隆恩浩荡,皇上亲赐的,皇上容他与亲儿子们一个待遇,旁人又岂敢置喙。

再说便是阴氏深居后院儿,也曾听到过些宫闱旧事,这位雍王府世子的身世,大家私下里多有猜想,只是人人惜着小命儿,不敢明目张胆的宣口罢了。

只是阴夫人未能理解陆锦珩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来想再解释一遍,自己只是带着苏安回门走亲戚的,并非来找世子的。

“世子,臣妇今日是来……”

这时苏鸾蓦地起身,椅凳的动静截断了阴氏的话头。对着正回过头来看自己的阴夫人,苏鸾颇为和婉的引荐道“阴夫人,您刚刚不是说要找那日溅了唐姑娘一身泥的人吗?”

说话的同时,苏鸾抬着双手比向陆锦珩的方向,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阴氏顿觉惶惶,心下暗惊着雍王府的世子竟与苏家这般亲厚!若那日溅唐婉一身泥的是世子,便表示世子与苏家是一道去上香的。这才短短数日,世子便又来了苏府作客。往来如此频繁,这该是怎样的交情……

同时陆锦珩也不禁斜睨苏鸾一眼,那日他坐于车上,不过只是与她隔窗匆匆对了一眼。

而她竟记得他。

第9章

这时一股子过堂风灌进来,将堇玉冠上金丝累着的几颗价值连城的东珠拂的颤了颤。

那清绝的面孔,也似焕了几分灵动。苏鸾看着陆锦珩竟不由得出了神儿……

见了两次面的人,这会儿才是正正经经的细端了他的脸。那下颚线条清明精致,宛若削成。一双狭长的黑眸不染凡尘,笼着寒烟儿。

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陆锦珩像是有意敛了迫人的锋芒,竟让人不觉凌厉逼人,只觉俊美昳丽,风姿迢迢。若非是预先知晓了他未来的阴狠作风,苏鸾只怕自己也要如那些只认脸与身份的贵女一般,飞蛾扑火去了。

陆锦珩虽说对原主与对旁的女人有所不同,但苏鸾也明白,他心里最想要的,始终是江山。

阴氏悄无声息的看看苏家姑娘和世子,觉得自己在两人的眼神儿里看出了点儿什么,不由得眼中掠过道精光。想着回去将这事给婆母说了,也算是探了个底细回来,不白白登门一场。

只是这暗戳戳的念头才起,阴氏便被接下来的一句命令迎头浇了一脸冷水。

就见陆锦珩的视线从苏鸾的脸上移到阴氏脸上,顿时便没了先前那分和悦,略显怠懒的声音夹着磁性,想是喊打喊杀也让人觉得悦耳。

“依大周律,凡平头百姓诅魇皇亲的,当割舌。官员明知故犯的,罪加一等。阴夫人身为勋贵内眷,为朝廷无所贡献却借着皇家赡恤过日,如此还不能恪守本份,感念皇恩。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明誓诅骂皇亲不得好死,夫人认为该当何罪啊?”

这一通明目压下来,阴氏顿时失去了支撑,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急着辩白却又因着太过畏惧而嘴瓢起来“世子……臣妇……”

见阴氏已是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陆锦珩也不欲真与她计较,便主动宽宥施恩道“罢了,正是年下,又念着孝安伯对我父亲恭敬有加的份儿上,今日便免了你的皮肉之苦,只赏你十巴掌小惩大诫,你可心服?”

一听这话,阴氏连忙重新跪好,重重的在地上叩头,嘴里连声应道“臣妇愿意!臣妇愿意!”

待阴夫人再抬起头来时,见世子背影已远,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儿。

这时见一长随走至阴氏跟前,识礼的朝着阴氏躬了躬身“夫人,等下得罪了。”

阴氏吓的往后一缩!先前她是被陆锦珩扣下来的大帽子吓破了胆儿,已全然顾不得尊严体面,只求保命。可这会儿陆锦珩走了,她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这十巴掌打下去,她的后果如何。

阴氏微抬眼尾扫了下苏安和柳姨娘,今日在她们面前挨了罚,日后还有什么脸再端伯府正室夫人的架子……

正悲凄犹豫着,一个重重的巴掌朝着阴氏的右脸扇来!阴夫人应势倒地,再次蹲坐到地上。可那人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神色,紧接着第二巴掌便从左脸袭来!阴氏身子翻了个个儿,又朝着右边歪去!

阴夫人挨巴掌的档口,苏安才好似终于活了过来,主动伸手握在了娘亲与苏卉的手上,母女三人泪眼相对,无声交流。

待十巴掌赏完,那世子的长随重新将手握回腰间宝剑之上,转身出了正堂。这时孝安伯府的几个下人才敢上前去扶阴氏,只是阴夫人脸上心里皆伤的不轻,没能一下起来。

苏安松开柳姨娘和苏卉的手,拿帕子擦拭了眼角腮边的泪,这才看向四妹妹苏鸾。苏鸾正巧也看着大姐姐,她知道眼下苏安不宜说话,便也只冲苏安笑笑,似在安抚鼓气。

苏安堪堪才擦干的眼,立时又噙上了两汪泪泉,紧咬着嘴唇望着妹妹,无声的诉苦。她一个字也未说,苏鸾却仿佛全都听懂了。她知她这两年在孝安伯府是如何过的,又是因何不敢回娘家走动。

不知不觉间,苏鸾竟也哭了。

这不是她真正的家,苏安也不是她真正的姐姐,甚至这是她头一回见苏安!饶是明白这些,苏鸾还是情不自禁的哭了。

她头一次,真心想要帮帮这家子人。

阴夫人被下人搀扶着出了门,苏安也赶紧跟上,随着她们一起往停放马车的地方缓步走去。回娘家这一趟,苏安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除了背诵的那段儿妾室家规。

苏鸾站在大堂门前,朝着孝安伯府众人的背身儿朗声说道“阴夫人,下次再让我大姐姐背妾室家规时,还需记得小声一些。不然被你婆母听到了,怕是也会甩脸子呢~”

阴氏本能的顿了下步子,接着又吩咐身边下人道“快走!”她可最不喜看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望着恢复了寻常清静的院子,苏鸾不禁呆了片刻。她在心下捊了捊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推翻之前的认知。

看《夺嫡攻略》时,苏鸾始终以为陆锦珩是个只专注朝堂争斗的人,并不通晓也懒得理会妇人在内院儿的状况。故而才会由着原主在薛家内院被人害死,都没插手过问。

可是以今日的情形来看,陆锦珩若是想管,哪家哪户的院子他手伸不进去?

这样一个在争权之路上为了扫清异己,工于心计,算无遗漏的人,又怎会独在□□上不通透?若是陆锦珩当真爱慕着原主,怎会任由着原主嫁了人,又任由着她被人磋磨至死?

虽说他事后也为原主报了仇,但那点事儿于他也不过就是抬抬脚踩一下的麻烦罢了。

可见,并不是陆锦珩失算错失原主,而是他对原主的感情,是被苏鸾臆测错了。

现下想来,陆锦珩默默做的那许多事,似乎只是想暗中给原主些实惠,并没对她有多少真正的上心。加之原主至死也不知还有条这么粗的大腿可抱,早早的认了命,许多悲剧便也由此产生。

不然以陆锦珩的威仪,随便挥挥羽翼照拂一二,都不至让原主一生过的那般凄苦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