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离开的路上,江蔓和路正南迎面相遇。酒店门口人来人往间,她目不斜视,大大方方,与他擦肩而过。
路正南顿足,回头看她。
她粉色正装,精致干练,明眸皓齿,笑容溢满自信。
他想要的便是她这样自信,他喜欢她这样自信。
“港生,这个才叫漂亮,以前那个算不上。”路正南忽然说。
港生愣了愣,片刻后才明白。敢情这人还惦记着他以前说江蔓漂亮这种事情啊……
白天监督舞台搭建的工作并不轻松,她得检查每一个细节,甚至还要想新创意去弥补原创意的不足,毕竟图纸设计和实地搭建还是有区别的。这一忙下来,到了傍晚,江蔓跟陆川说撑不住了,腰酸背痛,回酒店要直接躺尸。可结果是,到了晚上,她工作还没搞定完。山下先生要请客,江蔓工作没搞定是不愿意去的,没办法,只能由陆川过去了。
偌大的舞台后厅,空荡荡的,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借着这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海景。她收拾好工作,想要看看舞台效果,便爬到舞台上,打开一部分的灯光,然后跳下舞台,慢慢后退,满心欢喜地看着舞台上的水墨色彩。
她还在后退着,直到退至一个熟悉的怀里,扑鼻而来仍是那阵浅浅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他从她身后环抱住她,看着她的舞台,也是一脸欢喜。
她侧过脸,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
他下巴压在她肩上,嗓音轻柔:“来告别。”
第62章
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声“来告别”,好像是真要告别似的。她望着他,审视他,品味他刚刚说的三个字。他站直身子,拉着她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广场上空无一人,唯一的光源来自舞台上的水墨色彩,昏暗带着一点白。
她背对着光源,眯了眯眼睛,要说话之前她舔了下稍稍发干的嘴唇,低头一笑,又抬头看他,说:“你要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他身后的一片看不到颜色的海面,随风带声涌动。她笑脸盈盈地看着路正南。像是被揭穿了什么,他神情微动,目光飘到别处,轻轻笑出来。风来之际,他忽然低头吻她,浅尝辄止,吻了片刻后他立即后退,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带着一种得意的色.情。
原本就发干的嘴唇现在变得更干了,还带着些微的麻意。她怔怔不动的模样让他想到一个乖字,他喜欢她乖,可也不喜欢她乖,乖一点不在乎,不乖太在乎。路正南将她拉进怀里,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听到没有?”
除了风声、海浪声,还有什么。
“阿蔓,我不是跟你玩。”
她听到他胸腔里的声音,震颤的话音牵扯胸腔里的跳动。灯光一下子灭了,她惊地回头去望,灯光忽闪忽闪,她挣开他的手,往舞台跑过去。她爬上舞台,检查线路。路正南跟在她身后,帮她检查,一边检查一边说:“坏的真是时候。”
江蔓睨了他一眼,“你就不该来。”
她看到接头,正要伸手过去时,路正南拉住她,直接关了电源,舞台瞬间陷入黑暗。在黑暗中,她的手被他握着,“检查线路先关电源,基本常识。”
她恼怒,“是你扰乱我!”
黑暗中,她只能借月光看他轮廓,看不清楚他眼神、表情,依稀听到他笑声,接着,唇上蹭过一片温热。他轻轻抵着她的鼻尖,呼吸轻轻,声音也很轻:“你这张嘴,怎么吻都吻不够,尖牙利齿的时候喜欢咬我,现在好像真变乖了。”他啄了下她的嘴唇。
江蔓绷住身子,握了握拳,伸手推开他,转身摸着黑要走。路正南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影子。他看了眼夜空,月亮半圆,漫天星星,真美。
他看着她跳下舞台,他也跟着跳下去,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要是能就这样走进她心里就好了,路正南暗暗想着。但不能,需要时间。经历过梁仲杰,经历过欺骗,她怎么会那么容易打开心房?
江蔓推开后厅大门时动作顿了顿,回头看,路正南已经不见人影。
江蔓心情忽然间很不顺。路正南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从来就高明,吻技高明的男人恐怕早就身经百战。
满街霓虹灯,转瞬即逝。他坐在车内,缓缓摩挲着嘴唇,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就靠着这些照片,度过了没有她的漫长两年。他想过,她走了就走了吧,反正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曾经是梁仲杰的女人而已,可是有一天,他独自开车回到西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他们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时的场景。两年其实一点都不长,很快就过去了——这一生他都觉得太短,短到不能满足,可那一天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空气里的回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没她,这一生他又觉得太长,长到可能没办法忘记那个人了。
一到香港,谷奕就避开他跑了,他觉得奇怪,进了客厅,陈运雪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谷奕趴在二楼楼梯道上看着下面。谷希成牵着金毛犬进来,见家里气氛不对,也学着谷奕跑到二楼。
“路正南,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为的什么拒绝我给你安排的相亲。”陈运雪一严肃起来就跟古板的大学教授一样,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一样对待,就差手里有粉笔朝他砸上去了。她指了指他,又说:“人家打电话亲自责问我,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连对女性的基本礼貌都顾不上了,丢下一个女人留在餐厅,你告诉我,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吗?”
路正南脱下外套挂在落地衣架上。他挺直直地站在陈运雪身前,“妈,当时我买单了。”
陈运雪气结,刚还要说什么时,路正南紧接着又说:“不用再给我安排相亲,我已经有要结婚的人了。”
二楼的两人瞪大眼睛,一副惊讶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的人。
陈运雪一脸怀疑,“谁?”
“确定了我会带她过来。”
“你先告诉我是谁,否则我不信你会突然转性,以前催你找女朋友都不肯,现在突然跟我说有要结婚的人,路正南,你要哄我也不能这样哄的。”
“妈,我没必要哄你,我连她都哄不过来,哪有精力拿这个哄你。”路正南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发上,抬起头看向二楼,那俩人立即消失。
陈运雪一听那句“我连她都哄不过来”顿时来了兴趣,她坐到他身旁,轻声问怎么回事。路正南笑笑,没回答问题,只说:“欠债还债。”
任何事物都需要经营,生意、人际、友情,爱情也不例外,他得慢慢经营,花时间、花精力经营,欲擒故纵还是直来直去,无论是什么,都只是经营的方式。
一周后,山下先生团队表演正式开幕。江蔓台前台后跟着检查,确定舞台灯光效果都没问题时她才放心坐在观众席看着上面的音乐表演。她听着周围的掌声,松了口气。表演结束后,山下先生一直在陆川面前夸赞江蔓,说这一次的舞台视觉效果非常棒,中日风格结合的相当完美。陆川极其不要脸地推销,山下先生许是很高兴,也不介意陆川的推销,直说已经有好几位问起这一次的舞台设计方是谁了,他也将陆川的工作室推荐出去了。
陆川将这事儿告诉江蔓,说搞不好接下来有得忙了。
江蔓哼笑:“工资涨没涨啊?”
陆川拿出手机给她转账,“自己数数几个零。”
江蔓一数,多了一个零,笑了起来,“你说你要是天天给我涨工资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买一套房啊,哎,还是先买辆车。”话刚说完,她自己愣了愣,在这里买一套房子的话,她是不是以后就不回去了……她忽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我先回去了,忙了好几天,头发都没怎么洗。”
陆川开口要送她回去,她直摇头,说:“你把收尾的工作搞定我就谢谢你了。”
江蔓一回家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路正南。一周不见,他好像有了些变化,又好像没有。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比以前收敛了一些。他收起手机,看着她,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