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2 / 2)

“是啊。”白谕淡淡地附和,“但是薛家人深知养虎为患,早早攥紧了白家的把柄。薛家出事了,白家也别想好过。”

他算是两家博弈牵连的牺牲品,不是决定性的人物,但却是一条很关键的纽带。

叶南期的喉头无端哽了下。

白谕不再提这个,继续刚才的话题。

谭奕横死后,白谕发现叶湄的态度渐渐转变了,对他不再那么冷漠。即使知道叶湄对他的转变不是被他打动亦或心软了,知道叶湄还厌恶着他,但他还是很高兴。

他计划好了,告诉叶湄,他想带她和叶家的人离开。去哪都行,只要能远远地离开这些人和事。

这是当年叶湄能脱离那个泥潭的唯一一次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白谕确定叶湄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走的。叶湄也微笑着答应了。

他计划周全,想好了该怎么离开,以后怎么待她和她的家人好。

想好了一切,独自唱着自欺欺人的独角戏。

说到这里时,白谕再也抑制不住,露出痛苦之态,脸色都在发白,说话也变得缓慢:“……我和她说好了,再等两天,就两天,我能准备好一切,带她离开。”

可是白谕忘记了,他是爱上叶湄了,但叶湄和痛恨所有人一样痛恨着他。

“那天早上,她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时间地点,让我去接她。”

白谕说几个字就停一下,仿佛心脏和舌尖都有着重压,被什么阻碍着,不愿意再回忆叙说这一切。

“我刚到地方,看到有很多人围在一座大楼附近……”

叶湄特地叫他过去,当着他的面,从几十层的高楼上跳了下来。

鲜烈又决绝的恨意,明明白白的,宣泄在他眼前。

这简直是此后每夜的噩梦,就连被薛景山侵犯时也没那么痛苦。白谕当场崩溃,眼睁睁看着叶湄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摔到地上满地鲜血。

这场景就像刻在了他心底,成了一段录像带,反反复复的在他心里循环播放着,磨损每一寸心上的血肉,狠狠地折磨着他。

能在深渊中活下来的人,都有一个信念支撑,有的人向往光明,有的人是在骨子里深埋痛与恨。

叶南期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叶湄看着温柔可亲,实际上好强又倔强,她能忍那么久,全因挂念着弟弟妹妹和母亲,在白谕的保证下,她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于是干脆利落地离开。

两人对坐,久久无言,没有人说话。

直到手机微微一震,叶南期才回过神,发现是沈度的短信。他超过十分钟没有发过去了。

沈度这人……让他好好休息睡一觉,偏还抱着手机时刻注意着他的回复。他只好回了条信息,让沈度滚回去好好睡觉,

注意力被稍稍分散,白谕瞥了眼门边的张酩,已经收敛好了情绪,道:“沈度待你挺认真。”

叶南期含着刺,回道:“毕竟他洁身自好,没诸位那么多毛病。”

白谕又抿了口苦涩的咖啡,并不反驳。

叶南期看着他:“你约我出来,除了说这些,还有什么?帮我给姐姐报仇?”

白谕一顿:“只是,告诉你一些事。”嘴有点难以张开,但他还是继续道,“有些事,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做。”

方行远什么都不做,因为他就是懦弱的罪人之一;陈玟不仅帮了忙,还告诉了他许昼的去处;许昼流离失所多年,拼死保护着叶湄最后的东西,给了他证据,并答应了随时可以来帮忙。

偏只有口口声声说着爱着叶湄、恨着那些人的白谕直言不能出手。

叶南期是不想问的,可是他觉得讽刺,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

白谕阖了阖眼:“牵一发而动全身。”

叶南期讽道:“我还以为你恨着你那位爹,看来白少肚量很大,是我小人之心。”

“他和那两个哥哥怎么样都无所谓。”白谕珍惜地喝完了那杯咖啡,擦了擦唇角,“我只关心我爷爷。”

白老爷子和儿子关系不好,才远居他处。他一手把白谕带大,十几年的养育爱护,不是轻描淡写就可化无的。白家要是因为这件事出了问题,就算老爷子不受牵连,也不会好受。

白谕自认冷血,但他不是没良心。

“你要阻拦我?”叶南期皱起眉,话音落下,却见白谕勾了下唇角。

“你们皱眉时很像。”说完这句,他将杯子一推,“老爷子现在躺在医院里,挂念着白家。他并非老眼昏花,早发现了些门道,日日嘱咐我照看好父兄,阻止我动手。”

至少,他要等老爷子安心地咽气了,才会下手。

叶南期盯着那个白色的咖啡杯,不知道问什么,说什么。面前这是半个仇人,半个同病相怜的罪人,他是携着剧烈的恨意的,在恨意之外,却又夹裹着一丝奇异的、微妙的心情。

仿佛是怜悯。

他不觉得白谕可怜,但这种微妙的心情一时难以剔除。

这丝情绪彻底败坏了叶南期的所有心情,他站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最后问了一句:“那些花,是不是你……”

白谕打断他的话,道:“刚认识时,她二十岁。”

他想送叶湄二十捧花,带上二十句情诗,算是示爱,算是补偿。

可惜当年二十捧花还没有送完,叶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