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一出口,那边的钟峰连忙大叫一声:“我才是您儿子!这个人是余小将军,他姓余您忘了吗?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钟刚也连忙用力瞪了自己亲娘一眼:“娘,皇上在这里呢,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了,当心惊扰了圣驾。”
溪哥见状只是轻轻撇了撇唇,又对钟刚道:“二弟,你难道也不认识大哥了吗?我可是记得你刚生下来时我四岁,从那以后我就是你的一头驴。无论你走到哪,我都要背着你去,好几次你不想去茅厕,就干脆拉在我身上了。再后来,到了十一二岁。你还动不动就让我背,只有在偷看你嫂子洗澡的时候才会把我轰得远远的。”
“你胡说八道!”钟刚的脸立马涨得通红,“我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什么女人要不到,会偷窥那么一个女人?”
溪哥听了唇角一勾:“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我的身份了?”
钟刚一愣,钟峰已经挖个坑把这对母子给活埋了的心都有了。
无奈,他只能站出来以一己之力对抗溪哥这个劲敌。“余小将军,草民知道你舍不得小将军夫人还有两个孩子。只是你的身份,你想怎么留下他们都行,何必非要和草民抢这个身份?难道您忘了这些年辛辛苦苦提拔您到现在的余大将军了吗?”
奈何溪哥根本都不理会他,径自转身对皇帝跪下:“皇上,末将有罪,自请领罚!”
皇帝早被这一番变故给弄蒙了。“余爱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朕越来越糊涂了?”
“其实事实就是,末将才是真正的钟峰。只是因为当年被养父母送上战场。与新婚妻子分隔两地。后来没过多久,末将就从同村的人那里听说末将的妻子身怀有孕。为此末将十分高兴,还特地给家中去信一封,询问妻子的情况。可没想到,末将苦等几个月,好容易等来家中来信,却是告诉末将----末将的妻子因为难产,一尸两命,去了!末将心灰意冷,上了战场也无心恋战,被敌军重创,倒在尸堆之中。”
“后来还是承蒙余大将军搭救。末将才捡回一条命。只是那时的末将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余大将军便赐了末将一个名字,将末将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末将感怀余大将军的恩情,又听说以前的军队已经将末将报了战死,末将也不想再去和过去有所牵扯,所以才……”
溪哥低下头,一字一句将过去的事情简洁明了的说完
。
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为什么现在又……”
“后来回到京城,义父被人追杀,末将为了保护他们,只身将刺客引走大半。我们一路纠缠了好几天,最终末将身负重伤,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那个时候,末将突然想到就算要死,也该要和末将的妻儿死在一处才对。这样等到了黄泉之下,我们一家四口便是真正团员了。所以末将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家乡,但还没等找到妻儿的坟墓就力竭昏倒了。”溪哥说着,抬眼看了看已经跪在自己身边的秀娘,“却没想到,等末将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末将也才知道,原来末将的妻儿都还好好的活着!而只因为养母当年的一句气话,末将竟然将他们孤儿寡母三个扔在偏远的山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声音里也蒙上一层森冷之意。
那边钟家老太太母子俩听得心惊胆战。钟家老太太张张嘴,咿咿呀呀的想要解释。可是她本来吐字就不清楚,现在一着急,就更词不达意,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到这个时候,这对母子早已经认定了溪哥的真实身份,心里害怕得不行!
这个小崽子……当初他们不忿秀娘肚子越来越大,以致不能干活,还要白吃家里的米粮。而溪哥的家书里也没像村子里另一个小伙一样寄回来军饷,钟家老太太一怒之下,就直接诅咒秀娘死了!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没活下来!看这个小崽子还问什么问!
可谁曾想,这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引来了这么一系列的动荡?早知如此,她是怎么也不会这么说的啊!
甚至……想一想,如果他们当初好生说了秀娘的情况。那么是不是,等溪哥当上将军之后,就会把他们一家子都接来京城,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最近可没少听那些接自己过来的人说,溪哥在边关战功彪炳,私底下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宝贝呢!当初秀娘的弟弟去朱家下聘,还是从他们家的库房里拿出来不少好东西充数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些好东西都是她的
!
想到这里钟家老太太就心疼得恨不能满地打滚。
那个小娼妇,自己不会当家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面掏?要不是她行动不便,她早随手抓起个东西狠狠揍她了!
所谓母子连心。钟家老太太在这么想着,钟刚一样的悔不当初。不过比起钟家老太太,他心里还多出了几分妒恨----
谁曾想,那个当初被自己当牛做马、呼来喝去的瘦弱少年,居然能一跃成为现在人人敬仰的余小将军?他凭什么?
他全都是因为运气好!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运道,自己肯定能比他表现得更好,也比他走得更远!
只是现在,他再脑补也没用。当着皇帝的面,他期期艾艾的看着溪哥:“大哥,既然你没死,后来怎么也不回家去看看呢?当初那句话是娘随口说的,其实没别的意思,谁知道你就往心里去了?你不知道,当年爹过世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呢!”
钟家那位老父亲人倒是还不错。只是就是性子太软了点,跟团面团似的,被钟家老太太随意搓圆捏扁,一个屁都不敢放。不过在背着钟家老太太的时候,他也偷偷给年幼的溪哥和秀娘塞过几只土豆和鸟蛋。这也算是少年时期的溪哥和秀娘记忆里唯一的温暖了。
听到钟刚提起他,溪哥眼神果然暖了一点。
只是他的语气依然凉冰冰得令人心悸。“我从来不知道,别人的死活是能让人随口乱说的。而且你们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在战场上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人来说,你们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对我们的影响都格外深远吗?”
他顿一顿,又接着道:“而且就因为你们的这随口一说,我和我的妻儿分别六年。我都没有亲眼看到我的孩子长大,也害得他们因为没有爹而被人欺负!如果不是因为我突发奇想回去了一趟,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知道我老我死,我都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结发妻子在村子里为我守着两个孩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钟刚母子俩眼神闪烁,都不敢和他对视。
钟峰看着这对母子的表现,心里彻底的对他们绝望了
。别人才刚拿出点气势来,你们就萎了?还直接就自己把老底给揭了!见过蠢的,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他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深吸口气,他再度大声道:“余小将军这番话说的真好!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是钟峰的基础上。”
溪哥依然不看他,只对着皇帝低下头:“末将有罪,欺瞒了圣上,请圣上降罪!”
钟峰被无视得彻底,脸都气黑了。
皇帝无力扶额:“余小将军,你真把朕给弄糊涂了。你说你是钟峰,也是余言之,那么这一位呢?他又是谁?”
“末将不知,不过想来应该就是一个妄图钻空子捞好处的势利小人吧!”溪哥淡声道。
钟峰心里陡的一跳,暗暗咬牙。
“皇上!”他拔高声音,“草民可以理解余小将军急于将妻儿都护在身边的说法。可是草民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凑那么的母亲和弟弟,乃至草民当年的同袍都可以作证!草民恳请皇上明察!”
皇帝疑惑的看看溪哥,再看看钟峰,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溪哥身上:“余小将军,你既然说你是真的钟峰,那么你可有证据证明?”
“末将没有别的证据,除了----”溪哥转过头,“末将的妻子。”
钟峰连忙就道:“她现在是你的妻,当然会帮你说话!”
“他的确就是我孩子的亲爹。”这个时候,秀娘终于说话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不见半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