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学生都谦和善良,像我这样不善于沟通的内向的女孩,都在开学第一天就结交了许多好朋友。我们一起在食堂吃便宜又美味的午餐,一起在大通商业街挑选漂亮的衣服,品尝无数颇具特色的甜品。
你知道吗张悬,大通商业街那么长,长到好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一样。梦玲仿佛置身其中,她的手指渐渐放松,眼角也柔和起来。张悬不做声,只是在一旁默默凝视着这样的梦玲。
而在一些没课的下午,我会选择去学校的图书馆或者咖啡厅读书。这时我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但没有关系。看书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更好一些。沉浸在书里,总不至于还觉得孤独害怕之类的。
“这个我赞同。阅读虽然形式上看来是一个人做的事情,但实际上可是在和另一个世界做交流。”
梦玲一笑,“你也喜欢看书对吧?之前我就想了。”
“哦?这个都可以看出来吗?”
“嗯,因为卡迪夫斯基的曲子,是最适合在看书的时候听的。”
“没错,还有麦哲伦的钢琴曲。”张悬轻笑了笑,“但现在还是不说这个好了。”
梦玲微微一笑,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每到这段时间……每年的四月。”梦玲静默下来。
张悬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梦玲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毕竟,每每他来云盘广场的时候,也都是在思绪混乱到短时间内无法理清的时候。而在他看来梦玲在这方面应该也和自己比较类似。
终于,梦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一切都像陷入了没有答案可寻的虚空一般,扭曲地存在着。从三年前开始,四月对我来说,就好像不再是一个月份——它更像是打开某扇门的钥匙。
在别人看来,这个世界依旧照常运转,但对我来说——对某扇门已经被打开的,处在狭义范围内的人来说,一切都或多或少的扭曲了。”
梦玲闭上眼,继续平稳地诉说着。
“在学生会已经第三年了。这三年对我来说是很暧昧的三年。或许是和我的职务有关系吧,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某个边缘徘徊。
对于这一点,我有时很恐惧。就像是清晨刚睡醒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连接在悬崖和悬崖之间的一根钢丝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这个时候大脑里就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刚开始的时候我会突然就哭出来,因为只要一哭,我就立刻会脱离那种状态恢复正常。
但是时间久了,只要一陷入那种状态,我发现自己就连哭都做不到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张悬自然而然地把手轻轻覆盖在了梦玲的手上。而梦玲似乎并未感觉到,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闭着双眼,继续往下诉说着。但她的语气之中,却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哀伤。
“如果只有上面的情况发生的话,毫无疑问我在学生会担任的职务是不适合我的。但其实并不是那样。有时候,我徘徊在那个边缘,会感觉周围一片漆黑,最终连我自己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时间一久,我对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这一事实都会感到疑惑。某种意义上,这比在连接在悬崖和悬崖之间的钢丝上行走更让我恐惧不安。
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听到清晰的流水声——我生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听到流水的声音。之后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流水的方向,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自己再次恢复清醒为止。
而我醒来之后会发现,这个流水声,和我学生会的工作有着必然的联系。”
说到这,梦玲才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丝略显苦涩的笑容。
“民华大学的学生会,是有明确的白天与黑夜的。”
她看到张悬的手掌,于是将被覆在下面的手慢慢翻过来,五根纤细的手指,显得那样不安地颤抖着,却依然轻轻扣住了张悬的手掌。
“而我处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接点。负责的工作,就是按下将白天转变为黑夜的按钮。然后我要做的就是一个人等着白天再次到来。”
“所以,你逃出来了。”张悬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口水干涸在嗓子里,声音略显沙哑。
“是的,我逃出来了。”梦玲勉强地勾起笑容,但她的面颊却有泪水流下。
“一个人跑到这里,会好一些吗?”
“我不知道。但我无法,无法继续一个人在那里待下去。”
“那就辞掉那份晦气的职务,怎么样?”张悬盯着眼前的广场。广场上的情侣渐渐少了。但也并不稀奇,云盘广场虽靠他们获得光芒和生机,但云盘广场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张灰蒙蒙的硬纸板。仅此而已。
“可是……”梦玲显得很痛苦,无比挣扎的情绪通过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掌,如电流一般传递给了张悬。
“钢丝走多了,谁知道会不会掉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