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夏二夫人柳氏却是知道婆母所言何意,忙帮着解释道:“母亲,珠姐儿没事。”
“珠姐儿机灵,发现沈家四少爷闯进了房间就逃了出来,原本沈家四少爷想算计的就不是珠姐儿,便也没有纠缠……
“只是母亲,沈家想算计的是三小姐,她既识破了,避过了也就是了,就算她看不上我,不跟我说,事后再跟母亲您禀告,您也自会为她作主,她如何能这般心狠,要将亲妹妹给推上去害了?”
看婆母震惊的脸,忙又道,“母亲,儿媳,儿媳想着贺寿图那事,怕是宓姐儿心中不愿嫁到沈家,就将计就计,想害了珠姐儿替她嫁给沈家庶子,如此她便也不便嫁入沈家了。”
不得不说,柳氏其他方面可能算不得多聪明能干,但在这阴私手段弯弯绕绕上,的确有那么些天赋。
夏老夫人脸色一直随着夏以珠和柳氏的话在不停转变。
她自然听出孙女和儿媳话中的各种破绽和问题,但儿媳最后的话却是击中了她的心病。
她本就对以宓十分不满,听到最后那几句,却是立即对儿媳的猜测确信无疑了。
柳氏看着自己婆母从震惊转而阴沉的脸,便知自己最后那句猜测加对了。
她又拉了女儿到身边,掀起了她的衣袖,红了眼圈哽咽道:“母亲您看,她害了珠姐儿,珠姐儿心中害怕,回来的路上询问于她,她竟然就对珠姐儿下此狠手,怕不是,怕不是还不满珠姐儿逃了出来,未能如了她的愿?”
夏老夫人看过去,就见到夏以珠白嫩的手臂上一片青紫红肿,当真是触目惊心。
珠姐儿向来是最受夏老夫人疼爱的孙女,见她被以宓伤成这样,夏老夫人心中对珠姐儿和柳氏先时话中的疑虑顿时便消了去,只剩下对珠姐儿的心疼怜惜和对以宓的恼怒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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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宓接到夏老夫人的传唤时,手中正握着一张短短的信笺,眼圈发红,手指微微颤抖,而旁边的丫鬟半夏半秋侍立在一旁,面上含忧,却是半点也不敢出声。
那封信笺是刚刚从京中传来的,上面道魏国公府老夫人病重,极是思念一手带大的外孙女以宓,因此魏国公府已经派了旁支的二老爷,正在来湖州府的路上,准备接以宓回京。
听到夏老夫人传唤,以宓慢慢折了信笺,收进了怀中。
这世上旁人或真或假的待她,用各色的目光看她,唯有她的外祖母,是全心全意的爱惜她,一直都尽力保护她。
外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几年来,她越来越厌恶夏家,已经谋划着该如何脱离夏家,重回京城,可是现如今她收到这封信笺,却是半点喜悦也升不起来,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以宓跟着夏老夫人的大丫鬟面无表情的去了汀寿堂。
进入房间时,因着受信笺消息的影响,以宓没有了平时一贯柔和淡然的模样,而是面色冰冷,神情漠然带着些她自己都不自知的高傲,见到房间里的柳氏和夏以珠,更是面露讥诮。
她这副模样一进来却是让房间中的夏老夫人和柳氏如同活见了鬼,夏老夫人原先满腹的训斥的话语都像是被掐在了脖子里,好一阵说不出话。
夏老夫人没说话,以宓目光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柳氏和夏以珠,便知该是夏以珠告了状,这是召了自己兴师问罪来了,不知是不是真要“活剐了自己”……她讥诮的想。
她上前给夏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不知祖母召孙女可有何事?”
夏老夫人瞪着她,终于回过神来,她按了按自己一抽一抽疼痛的脑袋,原先满腔的怒火已经熄了许多,此时只觉一阵疲惫和对面前这个孙女的厌弃。
她转头看了一眼缩在一旁鹌鹑一般似乎颇有些畏惧以宓的四孙女,带了些厌恶对以宓道:“你既然这般厉害,见到你妹妹在这里,还不知道我唤你何事?”
竟然难得的和自己这般说话,而不是开口就摆了祖母的架子,张口闭口就是家规家训,女德女戒,今日还真是个……意外的日子。
以宓心中又是一痛,她吐了口气,瞥了一眼夏以珠撩起的衣袖,道:“可是为着四妹妹受伤一事?孙女已经派人送了止痛祛瘀的伤药去了四妹妹的院子。祖母若是问这事,当时在马车上……”
“够了!收起你那一套装模作样的作态,你且说今日在沈家,你推你妹妹被人暗算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珠姐儿到底是你的亲妹妹,她的清白受损,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枉我教导了你几年,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吗?还是你根本就没当自己是夏家的女儿!”
说着说着,夏老夫人的怒火又腾腾地冒了上来。
以宓猛地抬头,盯着夏老夫人道:“推四妹妹被人暗算?祖母这话孙女怎么听不明白?”
以宓心情不好,也懒得再兜圈子,直接呛道:“祖母,四妹妹可跟您说过当时那杯茶水是她洒到孙女身上的,也是她附和着沈家五姑娘叫孙女一起去沈家客院换衣裳的?孙女换了衣裳,正巧遇见了沈家四姑娘,便和四妹妹的丫鬟留了话,先和沈四姑娘离开了沈家客院,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四妹妹说什么推她被人暗算,祖母,家学渊源,四妹妹怕是学多了她母亲,二夫人那些鬼祟手段,以己度人,这才也觉得掉进了自己挖的坑还是别人使的坏吧?”
这话一出,夏老夫人和夏二夫人又都给惊住了,张大了嘴瞪着以宓,简直以为出现了幻听。
“你这贱……”
还是夏以珠最先反应过来,冲口而出就大骂以宓。
夏二夫人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拖着她跪到夏老夫人前,满脸屈辱悲愤道:“母亲,这几年来儿媳自认从未亏待过她,甚至处处以她为先,她不当我是她的母亲便也罢了,现如今竟这般当面羞辱污蔑于我,母亲,儿媳……”
夏二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听“砰”得一声闷响,接着就是瓷器落地的脆裂声。
却是夏老夫人抄起了桌上的茶杯直接砸向了以宓,以宓没有让开,只伸了左手上前挡了挡,茶杯砸到她的手上,继而跌落到了地上。
以宓的手纤细幼白,这一挡,立即便是红肿一片。
夏老夫人已经气得青筋暴露,浑身颤抖,骂道:“孽女,孽女,我只当教导了你三年,你就算称不上贤淑良德,但也该懂得基本伦常,礼仪廉耻,不想看你平日里还算乖巧和顺,骨子里竟是这么个不仁不孝的东西……”
夏老夫人大发着脾气,以宓只是神色木然的听着,那表情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夏老夫人在骂些什么。
夏老夫人喘着气,至此,她也算是彻底厌弃了眼前这个孙女,再无教导改造她之心。
这哪里是什么孙女,简直就是个煞星。
而以宓,她看着夏老夫人的嘴一张一合,然后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也有些恍惚。
她想起,她初初回夏家的时候,对自己的祖父祖母,其实也并非完全毫无期待,至少在她幼时,在为数不多见他们的时候,虽然他们对自己谈不上多热情慈爱,但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也许弄到现在这一步,也的确有她的问题。
可是,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呢,哪怕别人都觉得她忤逆不孝,她也不会憋屈着自己只为了顺着别人的心意,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夏老夫人骂累了,停顿间,就有夏老夫人的心腹丫鬟碧荷从外面秉着气进来,看了以宓一眼,小心翼翼的行到老夫人近前,低声道:“老夫人,京中魏国公府来人了,此时正在外厅中,老太爷正亲自招待着,派了人请您带着三小姐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