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还有你,”薛湛豁然转向薛啸云,语气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然严肃,“你的父亲就躺在前面那樽冰冷的木棺中,你平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现在守夜也不安分,在他的遗体面前搬弄是非,乱嚼舌根,如何让他安心闭眼?他若地下有知,会有多么寒心。”

薛啸云一听便明白了,原来适才自己说的那些胡话,感情都被他听到了,不由瘪瘪嘴,小声嘀咕了句道:“我说的也不全是虚话,谁让你二十来岁的人了身边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鬼知道你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听力极其敏锐的薛湛听了进去。对于薛啸云的为人,乃至在金陵城听到的有关他的各种“光辉事迹”,薛湛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薛义不在了,他就不可能放任不管了。

薛玉娥就在他旁边,这些话自然落入耳中,不由低声提醒他道:“少说两句。”

她微微抬眼,见薛湛眉心紧簇,气氛冰冷,略一沉吟,转向薛玉娇,柔声安抚道,“三妹妹,是二妹妹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刚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了。”

说到这里,又沉着脸转向薛玉芳,口气略显严肃,“你今日所做所为委实过分,姐姐也有些看不下去。我虽比你年长两岁,但是大家都是同辈我罚不得你什么,你若有悔过之心,等下来自行去抄一遍《家训》吧,好好反思反思。”

看似是惩罚,但实则已经是在给她台阶下了。因为一旦落入薛湛的手里,真的追究惩治起来要比这严重得多。

薛玉芳听后顿急,欲要开口时,恰时外面有人进屋传话,称圣上有事召见薛湛。

薛湛知道今日并不适合处理内庭纠葛,只临走时撂下狠话道:“今日之事,我暂不追究谁对谁错,接下来若再被我听到有人故意挑弄是非动手打人的话,就不只是罚抄书这么简单的事了。”

“叔父!”

薛玉芳心有不甘,还要说什么,旋即被薛湛压了回去,“其它的事,等你们父亲入土后再说。都看好灯,当心风吹灭。”

说完这些,出门前,最后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薛玉娇,这才离去。

薛湛一走,一室静默无声。

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涌动。

这次栽了一个跟头,这口气,薛玉芳自是咽不下去,心里开始琢磨着下来怎么收拾她一顿才能好好出出心头这口郁气。

另一边,薛玉娇谙知这个二姐姐的路数,定不会轻易饶过自己,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准备好接下来要如何应付。

而这一次所发生的事,因自己比前世提前半个时辰到达灵堂,被薛湛碰个正着,所以,一切已经顺利发生改变。薛玉芳那一巴掌没有打到谨娘,自己也没做闷葫芦吃哑巴亏。

……

屋外冷月如辉,星子寥落,直至次日寅时,飘了一日的风雪才渐渐止歇。

室内除了偶尔传出几声轻微的鼾声外,一片静默无声。

薛玉娇一夜没有合眼,加之一连几日休息不好,现下已经身体透支,接近极限,她面容憔悴的守着棺木前那只火盆,往里面填着冥纸。谨娘默默无言的陪在身边,时不时帮她敛敛飘出来的灰尘。

几尺外,薛玉芳和薛啸云瘫坐在地,身子歪靠柱上,睡的东倒西歪,几次眼看脑袋摔在地上。相比之下,薛玉娥则在原地跪的端端正正,偶尔眼皮发沉,但很快又赶紧睁开眼睛,不曾真的昏睡过去,看得出来,即便体力不济,也丝毫没有懈怠之意。

薛玉娇见她实在困倦至极,好心说道:“这几日,除了叔父外,大姐姐你最是辛苦。实在困了,不行就眯上一会儿吧,你放心,我不会对外面说的。”

第8章 对视

薛玉娥闻声,立时精神几分。侧头看向她,面露慈笑道:“我没事,天也快亮了,等完事后再一起休息吧。”

和她预想中的一样,薛玉娥果然不负盛名。不管几个时辰前她当着自己和薛湛说的那些话是否出于真心,但仅凭她事无巨细,稳重端淑的态度,薛玉娇心里也不由对她生出一丝敬佩。

见她坚持不睡,薛玉娇也不再多劝。

直到听到外面沉健有力的脚步声愈发渐近,薛玉娥轻咳一声,薛玉芳和薛啸云方才从睡梦中登时清醒过来,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规规矩矩跪好。

薛湛裹着白裘风尘仆仆从宫中返回来时,见到几人已经疲倦不堪的样子,略一停顿,平声道:“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够了。一个时辰后,我会让人去通知你们。”说话间,孟霖帆接过他手里脱掉的白裘。

薛玉娥似乎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旋即又咽了回去。最后拖着两条酸软无力的腿站起身,向他行礼告退。

众人陆续离去后,唯独剩下薛玉娇和谨娘两人。

“你为何还不走?”

薛湛一边有条不紊的整理东西,一边出声问道。在此期间,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

但显然,他已经猜到她有话要说。

她站在那里,不确定要不要现在提起有关于父亲死因一事,眸色闪动间,终于还是忍不住启唇问道:“叔父,我父亲,真的是被北夷细作戕害的吗?”

薛湛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一时间,停下手里的动作,眸色深深。

沉思了片刻,语气听不出什么太多的变化,平声回道:“是。”

“那您可曾亲眼目睹?目睹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确定看到了是北夷人所为?”顿了顿,她继续道,“又可曾,让人验过我父亲的尸身?”

薛湛背对着她,长眸微微一动,抿住嘴唇,慎重地沉思起来。但很快,凄怆回道:“我听到动静赶到时,人已经咽气了。究竟是不是北夷人做的,我不能肯定的回答你。尸身大理寺的人也验过了,颈部是致命伤,一剑封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就这样?其它再没了吗?比如说,是否中过毒?”

他目露悲痛,暗暗提了一口气,简洁果断的道:“没有。”

原以为薛湛跟随父亲一路,定能知道些什么,岂料,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薛玉娇再次回忆前世临死前孙莹莹说的那些话,心中笃定,父亲的死,绝非那么简单。

薛玉娇欲要行礼告退时,薛湛突然轻声叫住她:“三姑娘。”

薛玉娇身子一颤,脚下一顿,缓缓回过头,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薛玉娇心下紧张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想说什么。

“往后若遇到困难,记得随时来找我。”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我会保护你。”

薛湛望着她,一瞬间,之前的冰冷威严早已不复存在,声音难得流露出些许温柔,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中,更是透露出一种令人无比心安地坚定。

室内阖然安静。气愤莫名升起一丝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