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食店的铁卷帘门关了三分之一,上边儿挂了一个脏脏的圣诞老人玩偶。
如果盛夜行没记错,他去年、前年都在这里看到过这个玩偶。
今年还是你。
盛夜行低下头看一眼手机日历,再数了数日期,紧接着他第三次返回副食店,翻了一张二十元、一张五元的纸币出来,用冻得冰凉的手将其抚平。
“吴哥,我再买个东西。”盛夜行咬着烟招呼老板。
“哎哟你这……跑几趟了啊?怎么不一下买完呢,吃饭没啊?”吴老板笑着把扫码机器拿出来。
“我不吃。”盛夜行说,“这儿有没有袜子?”
他说着,校服衣兜里忽然有活物动了动,盛夜行赶紧把手掌心捂进去轻轻摁住——别乱动!
“最近都买袜子,什么原因?”吴老板嘀咕一声,“要哪种?”
盛夜行挑了张网上搜出来的照片给吴老板看,“圣诞袜,能装东西的。”
“啊……这玩意儿我这里没有。”吴老板说,“回头我进点儿货,你再来看看?”
“成,多谢吴哥。”盛夜行皱了一下眉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他踢开了副食店门口挡路的小石子,咬住校服领口拉下拉链儿,再把他手里捧着的一团小活物兜进内揣,心情还有点儿紧张。
这么小个东西,在外边儿吹这几步路的风应该死不了吧。
从宿舍楼下神神秘秘地走过,盛夜行的双肩又落了些小的雪粒,用温热的掌心一拍,总能把那些糖盐似的白色给攥化成一滩滩水渍。
他喊亮了楼道里的灯,大跨步上阶梯朝五楼奔去。
敲开门,是李定西。他裹着羽绒服,伸手去拍盛夜行双肩的水珠,“哎哟”一声,手臂止不住地抖:“都几点了老大!我都先回来了,你跑去哪儿了?”
“农贸市场。”
盛夜行躲过李定西撞过来的力度,“路见星呢?”
“刚刚出去拎开水了,我看他今儿走路摇摇晃晃的,还有点担心,我说我来,他说不用,我就……”
“你不知道追出去?”
“老大你怎么这么双标啊,”李定西说,“我多动症一上头拎水还手抖呢!”
盛夜行示意他让开点儿路,嘴里还是不停歇,“他最好是别摔路上了,开水壶那么烫。”
“哎呀,你怎么这么能操心啊。”
“……”盛夜行睨他,“你也没省心到哪儿去。”
进了宿舍坐下,盛夜行看路见星那儿满桌的断头毛线,一缕一撮地全纠缠在一处,伸手薅了一把,疑惑道:“这什么?”
这俩不省心的人猫在寝室干什么?
“啊……路见星今天下午回来拿了双新袜子出来拆包装,然后他也没说要干嘛,坐下来就开始拿把剪刀对着我,”李定西拍拍胸口,“我他妈还以为他要拿剪刀捅我!”
“然后?”
“他二话不说,把袜子颈口‘咔’剪了,又‘咔’把另外一只也剪了。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把有一双的线头拎着扯,扯啊扯,扯上瘾了,另外一只就被扯没了……”
“……”
盛夜行想象了一下小自闭捋着校服袖口捉一把剪刀扯袜子的模样,是觉得有点儿心惊肉跳,继续问:“他剪袜子做什么?跟你说了没?”
“我问他,我说你整这些东西做什么?袜子大了小了跟我说啊,我去帮你换。他看我几眼,没吭声。”李定西说。
听他这么描述,盛夜行无语了,“你得直接点儿问,为什么剪袜子。别的他听不懂。”
“我太同情你了,还要和他一组半年多。”李定西拍拍他肩膀,“哥们儿挺住。”
“他到最后都没和你说为什么?”
“没啊。哎哟,九点了。”
李定西打个哈欠,端着脸盆从盛夜行旁边绕过去,“老大我去洗洗澡啊,路见星应该快回来了。”
宿舍里开了空调,暖气足足能把整个宿舍的寒气给吹热。
盛夜行这才进来十分钟不到,后背已经开始出汗了,他看了一眼路见星放在桌上被剪掉的袜子,决定把他怀里的小活物放进去。
袜子正好把颈口剪了,里边儿空间恰恰就适合装这么一只,盛夜行越看越满意,再找了个黏贴挂钩弄到床头上。
他又把路见星剪剩的毛线头领出来筛了几根暖色调的,撮成长条,给小活物的脖颈上系了个蝴蝶结。
“盛夜行。”
他刚偷偷摸摸做完这些事儿,就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
路见星把裤腿挽得老高,跟插秧的似的,上半身校服略显宽大,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黏住了。
他攥了攥衣袖,盛夜行发现他掌心捧着一个什么小瓶子。
“你拿个什么?这儿怎么又把袜子剪了?”盛夜行严厉起来,“在宿舍里拿把剪刀很不安全,知道吗?”
“嗯。”路见星抿嘴唇,“圣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