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征,王恬的态度也严肃了不少,他更是罕见地换掉了那双走起路来便响得厉害的木屐,举手投足之间,看着倒有那么几分意思。不过...具体本事如何,还要等到襄阳才能见分晓。
小陶将军走下主位,来到他们二人面前。他把双手撑开,分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沉声道,“子昂,敬豫,襄阳的命运就就托付到你们手上了。”
顿了一顿,小陶将军回身从案上倒了两杯温酒,再亲手递给二人。
小小一樽酒,犹自散着热气。
见桓崇接过酒樽,仰起头来直接喝了。王恬将衣袖一敛,也把这辞别的酒一口闷进了嘴里。
却听小陶将军道,“二位暂去更衣吧,待捷报传来、凯旋而归,盼与二位在武昌再次痛饮!”
... ...
从前厅回来时,天边已经露出了淡淡的的鱼肚白。
桓崇越走越快,等回到自己的院门外时,他方要进门,脚步一转,却是先拐去了临近的陶侃院落。
小陶将军这回特意命军士们压低声响,故而前院的响动再如何嘈杂,陶侃这处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树梢上的几声鸟鸣。
桓崇在空荡荡的庭院中站了一会儿,他对着门前那几摞青砖望了半晌,最后闭上眼睛,扭头回房。
为了陶师,也为了自己...这一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只许胜,不许败!
... ...
无忧哪儿有那么大的睡意?!
桓崇走了没多久,她就起身洗漱更衣。刚对镜整理好妆容,打发侍婢去寻曹承过来,桓崇的脚步声就在廊下传来了。
无忧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朝着放在一侧架子上的甲衣望了去。
那件精铁锻造的柞甲,是昨晚睡前桓崇亲手放在那处的。
柞甲厚实沉重,片片的甲板像鱼鳞一般排列密集,因为历经的年头不少,甲衣上有些地方的颜色要格外深,不知是穿久了生出的铁锈,还是因着战况过于激烈...而擦拭不掉的浓重血迹。
这个想法,让无忧悚然一惊。
她刚忙晃了晃脑袋。等那人刚一推门,她就站起身迎上前去,道,“你回来了?”
... ...
桓崇一怔。
女郎从头到脚穿戴齐全,乌发高高地梳起,脸上虽不施脂粉,但那唇瓣上却是点了一层淡淡的丹朱。
她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模样镇定,可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瞳子在眼眶里些微的颤,终难掩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这眼神,好像一只小鹿似的...桓崇只觉得若是再被她这么盯着瞧,自己恐怕就要走不动路了。
于是,他别开眼,越过她去,道,“嗯,回来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褪去外袍,转而拿起一旁的铠下裙。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他停顿一下,回过身道,“吃饭了吗?”
无忧摇了摇头,她的一双秀目只盯着桓崇瞧。
待看清了他的手中的衣裳制式,无忧愣了一愣,突地诧异道,“这是...裙子?!”
桓崇正束着腰间的丝绦,听了无忧的问话,道,“这是铠下裙...也算裙子的一种。”
见无忧满脸好奇,他忽然将手中的丝绦向无忧的方向一递,“要不,你来帮我系裙带?”
... ...
无忧和她的阿父曹统一样,天性里就有着极其旺盛的求知欲。
她小步走到桓崇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带子,再向他瞧了眼,道,“...那我系了!”
...这还是一幅白色的素裙呢!
无忧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刚把腰间的丝绦扎好,却听桓崇道,“不行,紧些。”
她赶忙再用力勒了勒,“这下行了吗?”
桓崇却皱眉道,“不行,太松了,再紧些。”
这件铠下裙,是专门用来防止下铠坠落的,所以务必要系得紧些、再紧些。
见无忧不管怎么系,都生怕勒到他的腰似的。桓崇干脆捏过她那两只小手,将两根裙带用力一拉。直把那带子扎得都快勒进肉里,这才放手道,“腰带系好了。”
无忧呼了口气。却见这还没完,紧接着,桓崇将那两根衣带从肩上一缠,在身上牢牢打了个死结之后,他这才伸手去够那柞甲。
有了系裙带的经验,无忧也顾不上别的了。她赶忙跟着服侍,等桓崇把最后的那根革带紧紧扎束停当,她却觉得那套沉甸甸的柞甲像是压在自己身上似的,勒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光是穿上一层甲衣就这般的折磨,遑论再上阵杀敌了。
桓崇走了几步,再活动下双臂。见一切妥当了,他这才去拿案上的宝剑。
柞甲很沉,穿上后,他的行动便没之前那么灵便了。桓崇的手指还未碰着剑身,无忧却是先他一步。她小心翼翼地提气,用双手把那柄剑捧了起来。
剑是凶器,桓崇的眼光一闪,方要让无忧放下,却见女郎轻盈盈地转个身,便将那口剑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女郎虽柔弱,眼神里的坚定却不输男儿。
桓崇的面色也肃然起来,片刻后,却见那朱红色的小嘴一张,听她一字一句道,“郎君此行,武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 ...又锁章了,我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