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小聪明,大关节处有点聪明过头,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却也点头知尾,知情识趣。所以为了“驱毒”,免于他痒得钻心,控制不住地抓破他的美人脸和金娇玉贵的身体,落上伤疤,将来变得不完美,他决定向赵平安吐露实情,而且认为没必要小家子气的隐瞒某些细节。
说都说了,还要两边不落好,投降都不彻底,何必呢?
于是竹筒倒豆子,一桩看起来似乎无头的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
原来赵平安为阿窝夫人紧急做了剖宫手术,而且幸运的母子平安,此事不仅迅速轰动整个志丹的市井,想必将来会轰动全大江,甚至更远的大夏,高丽,交趾等蛮夷小地方,那时更震惊了从小体弱却渴望身体强壮的金蝉子十八小同学。
当场他就激动地决定把神医劫持到大夏国去,自私地要把赵平安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医术为他自己所用。为此,他带着老鲁头和手下亲自监视盯梢,想寻机动手。可没想到得了信儿的穆远和受了恩惠的麦谷防守严密,根本让他无机可乘。
不过,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虽近不得前,却因为隐在暗处,反而看到了另一批不怀好意的人。
没错,就是苏美华的人!
情敌之间,好像天生就有感知的气场。所以赵平安以民间神医之名出手,连金十八都糊弄过去了,毕竟任谁也想不到,大江国惟一的大长国公主会医病,而且亲自动手给人开肠破腹。但,苏美华却清楚的意识到赵平安来了。
苏美华爱穆远而不得,自视甚高的她从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觉得穆远被赵平安蒙蔽。如果没有赵平安,穆远自然就会接受她。
赵平安历经重生,共活了两世,苏美华的心思和观念就从来没有变过。
可惜,她的身份地位之高,哪怕是苏美华也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动手。所以当赵平安来到边镇,而且是在东京城的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好听了叫微服私访,不好听的干脆就是偷跑出京,加之宠爱大长公主的先帝已经不在,朝堂中政敌林立,她若在这种时候出了事,就算有人要调查,也会很容易就糊弄过去。况且,赵平安是跑到风起云涌、时时出现匪盗和敌国细作的边镇,身边的护卫再多再好也不及京里,想要下手也是相对便宜的。
苏美华此人是假精明,真愚蠢,令人防不胜防的是因为胆儿肥,够狠,经常从出奇不意的地方下刀子。这种又蠢又狠的人,其实倒是最有杀伤力的。之前她是拿自己作饵,要骗穆远入坑,而今却连皇家血脉也敢刺杀了。
她的心思倒也机巧,算准赵平安不会见死不救,就决定要营造一个急症的状态,在赵平安去金汤的路上下手,方便赖在并不存在的马贼身上。
李氏不幸,正巧被发现独自困居于志丹到金汤的路上,简直是天生的诱饵。苏美华还调查了李氏的背景,得知她无人撑腰,被家族遗弃,那说更好办了。这就相当于变态杀人狂喜欢对流浪汉,或者夜间工作者下手的道理。
至此,苏美华大约更觉得老天站在她这边,想吃冰,天上就下了雹子。想睡觉,就有人递了枕头,因此这也更滋长了她的狂妄的野心。
于是,她装作同情李氏,派人接近,假意慈善,用衣食等物和李氏腹中子的未来安抚住了孤苦伶仃的李氏。甚至派了个游方的野医,表面上给李氏安胎,暗中却在赵平安出发那一日强行催产,并指导李氏去寻机求助。
另一方面,苏美华还动用了苏家在本地的势利,以苏家的死士为主,又招募了一些亡命之徒,在赵平安救治李氏之时冒充匪徒行刺。
她倒也谨慎,做了两手准备。
放毒烟之后,若赵平安身边的护卫全被撂倒,自然立即借刀杀人,一劳永逸。但若穆远和麦谷安排的护卫太强,她的目的就是逮到大长公主偷偷出京的把柄,捅到京里去,那样自然有赵平安的好果子吃。
她料定赵平安会紧急回京平息这件有关国体的事,因为事发突然,准备必然不周全,半路上她下手的机会就更多,能推托责任的可能也更大。
苏美华不知道,她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全被躲在暗中的金十八看到了,听到了。说起来金十八也够猥琐的,居然直接将计就计,趁着苏美华安排李氏的计划,迷晕李氏,然后就在李氏所住的路基之下,破庙旁边挖洞隐藏,只等苏美华那边发动起来,打算直接劫胡。那样就算东窗事发,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他身上。他为了隐藏身份,自然要低调,直接不显山不露水的走掉,是他的设想。
不过那时苏美华没有明确说出赵平安的身份,金十八还不知道赵平安就是大江国的大长国公主,因而赵平安“幸运的”没有再历一劫。
该怎么说呢?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赵平安听完金十八的供述,简直啼笑皆非了。
“公主小姐姐,苏大小姐真是恨你呢?”金十八吞了药粉后,奇痒之感好多了,话也多起来,“不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以为是家族仇恨。毕竟,能这么设计害人,还拼命想掩盖行迹的,多半是这种事。后来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又以为这是士家与皇权的斗争,我们大夏国可也有好多这种事呢。当我知道公主小姐姐与穆大将军之间的……呃,私事,我才意识到这是为了男人。所以女人啊,不过一个情字就被蒙蔽了双眼。”
他摇头叹息,年纪青青的,却一幅过来人的老气模样。
赵平安看得心中有气,冷言道,“男人被权利蒙蔽的双眼,女人大多是被情感,这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别只看到别人黑,不都一样么?没有谁比谁更高级的。”
第452章 跪下
她哼了声,“十八王子身子不好,平时就该多做善事,为自己积积福德。我听闻有个短命之人,因为常常行善,最后面相都变了,长出了伏羲骨,一辈子大福大贵。也有人出生富贵无比,可却胡作非为,最后也落不了好下场。”
“大江人害大江人,我一个大夏人多个什么嘴?不过顺势而为。若非我横插一杠子,倒霉的可不止是那个孕妇,还有小姐姐你呢。”金十八不满。
他说的也是实情,若不是他挖洞,现场观摩手术,然后忍不住呕了出来,提前发作了这件密谋,真按苏美华的计划来,结局如何可说不定。
可赵平安却不领情,哼道,“大江人和大夏人不都是人吗?哪怕是飞禽走兽,也有血有肉,会疼会苦,一念之仁分得出你我么?又何分高低贵贱?”她接着冷笑道,“说句不中听的,你身为王子却只这番见识,可见大夏国就是小国寡民,虽武力凶狠,雄踞一方,却无主鼎天下的能力和眼光。你不懂么,仁义之师才能长胜不败,连这点也看不清,将来也做不好大夏的君主。”
金十八被说得愣住,一时无法反驳。
赵平安站起来,“十八王子如果身子好点了,不妨把刚才说的都亲笔书写下来与我。”
“我堂堂一国的王子,还要为小姐姐做证人吗?”金十八没好气。
“我这不是命令,是要求,做不做在你。不过……”赵平安拖长了声音,直视金十八的眼睛,“我知道你先前为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你料定会被作为战俘送入京中。我们的皇帝,我们的朝廷都不会杀你,毕竟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你再怎么不愿意也受了你高贵身份的恩惠。而你必定有情报,知道苏家虽不显山露水,却门生遍布,在文人士子中很有威望。况且,我们大江还是士大夫掌国。你要以此为条件,换到苏家保你安宁。不对,是保你舒服。人舒服了,就有时间和精力想坏主意了。”
金十八面色不变,但其实内心尴尬,所以眼神闪躲了下。
旁边的鲁达更露行迹,端着水的手抖了两下,差点把水洒出来。
赵平安就像没看见似的,根本不予理会,只继续道,“可是,既然你为了保护自己的美貌,把这阴谋合盘托出,也难为你暗中偷听偷看,掌握得如此全面。如此,已经算把苏家得罪个彻底。既然如此,何妨再狠狠踩上几脚呢?苏家可也是有政敌的,一方得罪得个苦,干脆就投靠了另一方。脚踏两船是不行的,要站队就尽快,到了京中就来不及了,也没有意义了。”说完,转身就走,只留给金十八主仆一个潇洒的背影。
金十八站在原地,咬了半天牙才对老鲁头说,“鲁叔,准备纸笔。”
不管他嘴上认不认,他都知道赵平安说得对。他所握的把柄已经不存在,就不如让自己给这份投名状再加个保证。那样,他好歹还是有价值的。
而老鲁头听他这么说,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反对,只哦了声。
“难道鲁叔没话说?”金十八有点诧异。
他这鲁叔什么都好,武功高强,也有心机,最难得的是忠心不二,惟一个缺点就是把他当成孩子,什么事都要管一管,说一说。有时候会逾越了规矩和身份,让他心烦。可是,他也知道鲁叔是全心为他才如此,因而总是忍耐。现在鲁叔忽然这么顺从,不发表意见,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是不是贱呢?嗯,肯定是贱的。
“我,老奴……”鲁达犹豫了下,叹气,“十八王子往后对上大江的这位大长公主,还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吧。您……我说句会让王子不高兴的话,您斗不过那个女魔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