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月酒时,许大舅便在,许七郎和衡哥儿也被带着。
在京里有名的杏花春雨大酒楼里,季大人包了一个大包厢,请了两桌客人,都是他的关系很好的好友,自然,他最重要的幕僚张先生也在。
季大人以前总是不苟言笑,小儿子的满月酒宴上却是谈笑风生,还喝了不少酒。
衡哥儿虽然面上一直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但是心里却很不好受,季大人这种因为得了儿子而表现出的意气风发,让他觉得季大人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他真正的儿子,以至于在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儿子后,他才这么开心。
在酒楼里请酒宴,自然少不了乐伎助兴,酒楼里也专门提供乐伎,都是漂亮而玲珑的小姑娘,弹琴吹箫唱曲,都很在行,当然,还会陪酒。
季府里是没有如别的大户人家一样养着助兴的乐伎戏子之流的,季大人要请客,都是在外面请。
衡哥儿和许七郎坐在靠窗户的一桌,窗户外面是酒楼园子里初夏的景致,绿色的芭蕉,一池碧色的活水,水里的荷叶茂密,间或有粉色的菡萏。
衡哥儿看大人们已经在高谈阔论,自己就直接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去,在许七郎敬完酒后,也坐到了他的旁边来。
物以类聚,和季大人交好的大臣,倒还都是持身很正的类型,所以即使包厢里有好几位十分出色的乐伎,也没有人表现出好色之态,乐伎们也只是坐在角落里奏曲,调子婉转里带着些哀怨,都是乐坊的那个靡靡调子。
衡哥儿看了那些乐伎们几眼,就起身来,对许七郎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虽然衡哥儿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不高兴,但是许七郎一心在他身上,哪里感受不出来他的不开心呢。
许七郎赶紧就应了。
衡哥儿又到季大人身边去小声说了一声,季大人点了一下头,交代了一句让他不要乱跑,也就放他离开了。
两人从包厢里出去,外面有专门伺候的伙计,看到两人就笑着躬身问,“两位小公子是要去厕间么?”
衡哥儿摇了一下头,许七郎说,“不,我们就下去走走。”
伙计道,“要带路吗?”
许七郎道,“不用。”
衡哥儿的眼深黑又冷淡,里面又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烟雾,伙计直到衡哥儿和许七郎已经下楼了,他还在心里感叹刚才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太吸引人,虽然那还是一个小孩子。
衡哥儿和许七郎沿着酒楼里的水池边上走,在芭蕉丛边上有一个凉亭,他就坐到了凉亭里的凳子上去。
许七郎靠在柱子上看着他,说,“自从六姨娘生了璎哥儿,你就不高兴了,衡弟,你说这值得吗。”
衡哥儿瞥了他一眼,道,“你乱想什么,我有不高兴吗。”
许七郎笑了一下,走到他跟前去,弯下腰目光直直看着他,两人的眼睛之间不到一拳远,许七郎的呼吸几乎都撩在了衡哥儿的面颊上,衡哥儿赶紧要避开,许七郎却用手禁锢住了他的肩膀,道,“嘿嘿,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以为你瞒得住我。我也看出来了,姑父的确很喜欢璎哥儿,连带着对六姨娘都很不一般。但是,姑父再喜欢璎哥儿有什么用呢,璎哥儿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名不正言不顺。”
衡哥儿撇了一下嘴,心里很烦闷,“你懂什么。”
许七郎道,“我还比你大两三岁呢,比你懂的当然要多。”
衡哥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许七郎看衡哥儿又一副冷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心里挺不好受,不由就又说道,“你别这样嘛。姑父喜欢璎哥儿也没关系,我喜欢你,以后我都支持你,还不行吗。”
衡哥儿被他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无奈地道,“好了,别闹了。”
许七郎道,“我有闹吗,是你在闹脾气好不好。我说你……哎,我以前可从不知道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你醋劲还蛮大。幸得你不是女孩儿,要是女孩儿家,你嫁个人,夫君可是完全不能纳妾了,恐怕有个通房,你都得在心里怄气怄出病来。”
衡哥儿被他说得脸色发黑,生气地一把将他推开,人也站了起来,“闭嘴,别总是把我要是是女孩儿挂在嘴边。”
许七郎没想到衡哥儿反应这么大,有点傻眼,看衡哥儿要离开,才赶紧拉住他道歉,“哎,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成不。”
衡哥儿愁着眉道,“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