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敕天下,鬼神共知,朕若此战身死,帝位传与皇后!皇后监理国政,躬治大周,千秋万岁,始为新帝!”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殷沅之紧紧抓住城垛砖石,极轻极轻‘剥’的一声,指甲崩裂,渗出鲜血。
窦恪再将剑锋指向眼前乌泱泱的也羌大军,厉声道,“大周将士听令!朕与尔等,誓死护城!”
大周将士齐声发吼,杀向也羌。他们心知此战必败,然而即便败了,大周儿郎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唐缠身出唐门,擅于使毒,然而战场之上敌我难分,一时施展不开。小腿忽然一阵钻心疼痛,他低头看去,原来是中了也羌士兵一刀,那刀锋穿透小腿。唐缠咬牙举刀砍去,背后却又中了一刀。唐缠自知难有生机,便手腕一转,手心多出一颗药丸,这颗千毒丸一旦服下,服药之人立即毙命,身上血肉都化为毒/药,谁沾上一滴血必死无疑,他死可以,死了也要拉上垫背的!
唐缠背后剧痛,手一松,药丸落地。
唐缠正要拣起,却有另外一人踩住药丸。
唐缠惊愕,抬起头来,“药科科?!”
药科科冷冷道,“说过多少次,不要捡地上的东西吃。”
说话间,药科科手中短弩不断发出小箭,一连射杀数名也羌士兵。
唐缠支撑站起,药科科道,“有止血的药没有。”
唐缠惊道,“你受伤了?不要怕不要怕,我这儿有的是止血的药,这是口服的这是外敷的,你伤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药科科道,“他妈的给你自己用的!”
也羌这次势在必得,全国大军倾巢而出,面对仿佛杀不死也杀不光的大周士兵,他们杀红了眼,犹如野兽一般撕咬砍杀。也羌主帅也疯了一般,明明率十倍于铎蓝城的军力,竟然陷入苦战,这是多么耻辱。主帅嘶吼道,“杀了大周狗!杀五百人者,封五百侯!杀千人者,封千户侯!”
也羌士兵嘶吼上前。大周士兵怒吼抵挡,然而兵力悬殊,人力已至极限,再难逆转。
殷沅之站在城头,眼睁睁看着也羌的褐黄军队如蝗虫一般将大周的乌黑军队一点点啃噬,一点点侵吞。
大周气数,难道竟要尽于此地。
苏小辙握紧了手中短弩,死死盯着战场,对其他人道,“准备好了么。”
范小桑握住匕首,小石头拿紧双锤,风中夹杂血腥气,扑在她们的脸上。她们会死,但她们不会退。
大周会败,但大周不会亡。
忽听一声洪亮佛号,那声佛号由无数人齐声念出,震得沙场之上也是一静。
也羌士兵愕然四顾。
山谷之上站着无数僧人,为首站出一人,对着铎蓝城遥遥一拜,“我等来迟,青州王妃恕罪。”
此人看着沙场狼藉,双目微闭,合十道,“少林在此,不入地狱,人间不容!”
僧人发一声吼,杀进战场。
也羌主帅懵了一懵,便立即着令回击。然而此时,却有一道剑光飞来,穿透一名也羌士兵的胸前。周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无数剑光飞来,交织成一张银光闪闪的杀戮之网,网影覆盖之处,尽皆哀嚎。
持剑道人鹤氅翩翩,冷冷道,“武当在此,吾辈剑下,诛邪务尽!”
阵中某个角落又响起凄厉惨嗥,也羌士兵疼得满地打滚,随即暴毙,脸呈黑紫,吓得身旁人齐齐后退。
山坡上有人清啸,“唐门在此!助我大周!”
唐缠惊喜道,“是我们家的人!他们终于到了!”
药科科道,“我们家的也快来了。”
唐缠道,“我们家的比你们家的快。”
药科科道,“我们家的,比你们家的厉害。”
唐缠抬手砍向药科科身后偷袭的也羌士兵,气道,“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抬杠?”
药科科挑了挑眉,将手中飞蛊掷向也羌士兵。
茫茫平野之上,更有无数人马飞奔而来,他们带着自己家族的姓氏,带着自己门派的威名,家族中的少年,门派中的弟子,全数而来。他们将女人与孩子留在家中,而所有流着热血的男子们提刀跨马,疾奔驰援。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还有同样奔赴国难的同胞。他们知道若是这一仗败了,门派存亡家族延续就此断绝,他们更知道,大周若亡,苍天之下便再无一寸国土。
山坡之上不断传来清厉长啸,“药宗在此!”
“青城在此!”
“昆仑在此!”
“苍山在此!”
“霹雳堂在此!”
“神机门在此!”
那许多人马,或是殷沅之认识的门派,比如南蛮药宗,比如四川唐门,但更多的是素未谋面的江湖豪杰。他们如一股股河流汇入沙场。沙场之上,属于大周的乌黑颜色不断壮大。
城头,赤红的朱雀旗帜猎猎作响,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无数援军,他们不是大周的正统军队,他们之前或是出家之人,方外之士,彼此之间甚至是生死仇敌,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赴难而来,赴死而来,铎蓝之战,必不可败!
沙场之上,佛号隐隐,剑光阵阵,不时响起霹雳堂的火药机关引发的爆炸声。
局势隐隐扭转。唐缠杀得性起,却有一道阴影铺下来。
唐缠抬头一看,脱口道,“这什么玩意儿?!”
药科科抹一把脸上的血,道,“攻城车。”
战场边缘缓缓出现一架城头一般高的攻城车,车身由圆木构成,极为巨大,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半个山坡。车头顶部原本架设一根粗大圆木,木头一端包裹坚硬铁片,是为攻城槌。然而此时圆木撤下,改为架设一台投石机。
立在城头的殷沅之面如雪色,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