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怒攻心,醒过来就能放心了……”
姐弟俩在桓琚的病榻前小声说话,榻上有了点响动,两人一齐回头,只见桓琚一个抽搐,睁开了眼睛。两人一左一右抢了上去,将桓嶷扶住,丰邑公主哽咽道:“阿爹……您先躺……”
“噗——”桓琚一口鲜血将丰邑公主价值千金的一条织锦裙子喷上了朵大红花。
桓嶷也有点慌神,声音劈叉:“御医!”
御医随叫随到,扫一眼大红花,摸上了桓琚的手腕。桓嶷将桓琚的手搁到自己膝上放好,盯着御医的脸。御医缓缓地道:“郁积于胸,这口血吐出来就好啦。”心里想的是:【圣人活转了来,我也不用死了。】
丰邑公主却吃惊地看着桓琚的手:“阿爹,你……”
桓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他使左手握住右手,不但没能止住右手的颤抖,左手也跟着抖了起来。桓琚严肃地道:“噤声!不许说出去!”
无论如何,皇帝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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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桓琚除了落下个手抖的毛病、看起来充满了暮气,外面看没有太大的变化。心里是激愤与挫败两股情绪交织,很不平静。将手背在身后,还是能觉得它在抖,桓琚长叹一声:“老啦……”
丰邑公主忙说:“谁说的?就是一时气儿不顺罢了,在汤泉宫只管尽力一乐,保管明天就好啦,哎,阿爹,只管行乐,好不好?别管那些了。”
桓琚问道:“大娘,我对你们好吗?”
“好,很好了,”丰邑公主飞快地回答,“没有阿爹,我们如何能这般快活?”
桓琚笑笑:“有人不这么想呀。”
桓嶷为难地制止:“阿爹。”
丰邑公主机灵,问道:“谁?你就看着我去教训他!”
桓琚道:“不能看着,不能看着,还有事。御医动了,消息瞒不住,明日朝会。我得出面,外面看到我才能安心。”
桓嶷躬身道:“是。”
“宣司空。”
“是。”
丰邑公主很想旁听,被桓嶷拉走了,留君臣二人在里面嘀咕了好一阵儿。丰邑公主踮起脚尖往里看了看,用胳膊碰碰桓嶷:“你不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呀?”
桓嶷道:“该我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丰邑公主翻了个白眼,琢磨着:“阿爹心情不好,该乐一乐。”
“十九郎走了。”
“啊?”丰邑公主对十九郎既没有接触也没有感情,王才人还不大讨人喜欢,爱屋及乌也省了。只是改口道:“那该告诉他们,来给阿爹道个恼,陪陪他老人家。”
丰邑公主倒是想独有自己陪着桓琚的,考虑到这件事情的难度,还是决定把大家都扯进来。
次日,桓琚亲自主持朝会,将手藏在宽大的袍袖里,掩于御案之后。宣布了几件事情,其一是给齐王、鲁王、合浦公主平反,改葬。其二,将安泰公主放出来,加食封千户以做补偿。其三,吴王无父无兄,不孝不悌,削了宗籍、贬为庶人,幽禁在吴王府里看管。
接着,桓琚颁布了赦令,赦殊死以下,又赐民爵,减免部分受灾地区的赋税。以及,明年要开一场科考。世人的眼光从皇室的丑闻,被转移了开来,或议赦免,或议减税。京城士民比较关心的是考试,考试意味着全国各地的才俊将云集京师,实乃一大盛事。
他们却不知道,桓琚在赦令后面添了注脚:不赦杜、凌。
京城中的权贵们,但凡能走得开的,都往汤泉宫安慰皇帝,实在走不脱的,也都上表问候。一时之间,汤泉宫比京城还要热闹。
第144章 母慈子孝
“这……”
皇帝吐血, 黄赞与纪申在京师坐不住了, 两人不商定,由黄赞率部分官员赶往汤泉宫, 而由纪申留守京城。黄赞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旦龙驭上宾,必然是守在皇帝身边的人更有可能获得最大的好处。纪申没有与他争先, 如果桓琚真的死了,当以国事为重,如果没死, 那就没什么了。
是以现在与萧司空一同参酌政事的是黄赞。萧司空不大爱管事儿, 如果桓琚现在死了, 他是当仁不让, 马上就能复活的。桓琚还活着,除了手抖点儿没别的毛病,萧司空就继续蜷着。将桓琚示下的几道诏书拿给黄赞看, 黄赞是门下侍中,干的就是审核诏书、政令的勾当,自己送上门来, 萧司空不会对他客气。
黄赞看头一件就觉得不妥,第二件还是不妥, 顿时想骂萧司空是个老狐狸。合浦公主的亲笔信还扣在那里呢, 有“怨望”有“清君侧”, 这还能是冤枉了?!齐王、鲁王没有物证, 从缴获的信件内容来看, 也是与合浦公主有来有往的,部分内容显是回答。
有这个前提在,安泰公主她能是清白的吗?还补偿!
萧司空转手把个热炭团塞他怀里了,扔都扔不掉,谁叫他是侍中呢?
【我真羡慕纪公可以置身事外了,】黄赞灰溜溜地想,【我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司空真姜桂之性。】不过还好,他跟皇帝是儿女亲家,兴许能转一转面子。
黄赞凭本事做到侍中,有其独到之处,心思电转,居然让他硬生生扒出一道缝儿来:“改葬?圣人说了要以亲王、公主礼安葬了吗?五品顶天了!是圣人慈父之心。”先将第一件事给按下来了,黄赞还知道,太子对凌、杜两个庶人都是不满的,现在给二王、公主隆重安葬,是给太子添堵。压下来了,可以在太子那里留个好印象。
萧司空一笑:“侍中说得有道理。”
黄赞又说:“安泰公主不能揭发合浦公主所谋,岂能无罪?还是要追究的。”
萧司空点点,又摇摇头,道:“圣人正在伤心。”
“那也不行!”黄赞豁出去了,他儿媳妇也是公主呢,惹个安泰公主,他是不会怕的。反正他在汤泉宫还得住两天,把烂摊子收拾出个人样来,等下出去就找儿媳妇商量。
萧司空乐得看黄赞忙碌,慨然道:“侍中如此刚直,我必与侍中联名。”
【tmd你个老狐狸!】黄赞心里大骂萧司空不厚道。
萧司空隐忍这几年,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拂了桓琚的意、起了争执,岂不是前功尽弃、因小失大?知道黄赞是会有不满,他还是当不知道,忍就忍了。
萧司空装傻,黄赞只得出头。
汤泉宫里,桓琚正为手抖心烦,众人皆无法劝得他展颜。颤抖的手长在他的身上,不能治好这个病,任凭说得天花乱坠,桓琚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就什么花儿都没了。
黄赞赶了个不好的时机,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建议报了上去。桓琚的脸更黑了:“怎么?朕的儿女,不该安葬吗?你们都是有儿女的人!你!”他伸手指着黄赞的鼻子,看到自己的手不停的抖,又愤怒地将收狠狠地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