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一走,二哥就走了,去哪……”聂九灵被问住了,忽闪着乌溜溜的明亮大眼睛,皱着唇红齿白的小脸蛋苦苦思索。
大家皆含笑看着他,等他的答案,他脸一红,拉着顾还卿的手,仰着脸,极是羞涩地小声道:“好像是无名山无名氏……”
顾还卿摸了摸聂九灵的小脑袋,直接问冷奕:“冷奕,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一个人去学艺的吗?而且去的还是无名山无名氏?”这山名和师傅的姓氏听着挺神秘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冷奕神色冷峻,酷酷地道:“其实就是上次治好他的高人那里。”
浅浅接着道:“那高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愿被人打扰,于是自称无名氏,住无名山。当时你前脚走,二浅后脚就去学艺啦,我们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并非有意瞒你。”
顾还卿闻言点了点头,一时不知是替聂浅歌高兴还是替自己发愁,高兴的是聂浅哥不呆之后,不仅有上进心,还变得有责任感,纵然保家的志向小了点,但总比没有志向强。
发愁的是,她回来的目的就是找聂浅歌练那套内功心法,但他人不在,她恐怕也不能上无名山无名氏那里去找他,这恢复记忆的事看来要延后了。
她想了想,问冷奕:“那他什么时候能艺成归家?”
冷奕默默地摇了摇头,眸色幽幽沉沉。
“没有归期?”他不出声,顾还卿只好胡乱猜测:“连你也不知道?”
照理,冷奕应该陪在聂浅歌身边的,可她不在家,聂浅歌又要去学艺,这一家老小总要有个人照顾才是,于是这担子自然落在冷奕的肩上。
但观冷奕的神情,他似乎也不清楚聂浅歌几时回来。顾还卿不禁深深地忧郁了,那她要怎么恢复记忆?
冷奕比她更忧郁,聂浅歌哪里是去学艺了?他也不需要学艺,他是不见哒!——所谓失踪!
不用说,冷奕跟熊大熊二他们同病相怜,同是无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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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还卿回来以后,放松精神,在新分配给她的新房间里昏天黑地的狠狠睡了几天——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就爬不起来,有种想就这样睡死下去的感觉。
况且牛家村的条件固然比不上京城,且这个新家她也没参予建设,可一旦回到熟悉的人和事物当中,总归觉得很亲切,连觉都睡得踏实多了。
实际上,按正常建房子的速度跟后续的搬迁事宜,他们这座新房子根本还不能入住——因为一般房子建成后,为了让房子更坚固更结实,都需要一个自然风干的过程,这个过程多则一年到两年,少则最少要经过一个夏季。
待房子自然风干好了,米分刷工作和装修才可以进行,否则墙壁极易脱落斑驳,其它方面也容易出问题。
庄户人建房子不易,基本上家家户户俱是慎重对待,甚少有房子一建成便匆匆忙忙搬进来住的,不过聂家人情况特殊,便只有特殊对待了。
只做了简易的米分刷和简单的装修,打算暂时住着,待以后房子空下来了,再重新弄妥一切。
新屋子里里外外也是才刚收拾好的样子,看得出来是刚搬进来不久。
——为了安全起见,尽管陶贵妃和陶家三月末便倒台了,但冷奕防备着陶家的一些余孽跑来牛家村找聂家人寻仇作乱,便一直静观其变,直到又过了两三个月,觉得太平了,他才带着聂九灵等人搬回来。
算起来,也只比顾还卿早回来几天。
顾还卿不管不顾,就这样放任自己睡了个饱,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跟猪过的没两样。
等某天她惊觉自己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是时候该振作起来,她才将自己从颓废萎靡的情绪中解救出来,重新开始面对人生。
起来时仍有些浑浑噩噩,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一身的汗,浑身腻腻的。
她怔了怔,坐在铺着竹凉席的床上,边揉着惺松的眼睛,边伸手撩开轻薄柔软的蚊帐,顺势环顾一圈,这才发觉又是一天的早晨。
六月酷暑,即便是清早有凉爽的风儿从木棱窗子吹进屋内,仍觉燥热。
回来这些天,她还没有仔仔细细地看新房间是什么样子,这时正好打量一番。
屋子里摆放着几样简单的家具,木头桌子和两把竹椅子,以及两个四脚四方的木凳是原来就有的,但手边的床头柜是崭新的,新添了一个雕花镂刻的带梳妆镜的木质梳妆台,上面放着牛角梳子和梳篦一类的梳妆用品,下面还有放置首饰等物的抽屉。
穿上簇新的绣花鞋,下了床,踏上铺着青砖的地面,她双手十指交叉,伸长手臂外翻向前,正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做运动,却见浅浅端着面盆推门而入。
见她醒了,且精神不错的样子,浅浅立刻惊讶地道:“活神仙,终于打算降临凡尘了吗?我和福婶还以为你想就此位列仙班呢,担心的不得了。”
这些日子几乎都是浅浅在照顾她,大概是知道她累着了,浅浅从不问东问西,也不催促她,就让她安静地呆着。顾还卿心里很感激她对自己的体贴与包容。
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却还累得大家为她操心,着实过意不去。
她上前去接过浅浅手中的面盆,放到木头做的洗脸架上,神情赧然地对浅浅道:“是我的不是,害大家担心了,往后我一定打起精神重新做人。”
“得!”浅浅白了她一眼:“既然活过来了,你赶紧梳洗吧,外面有人找你呢。”
“找我,谁啊?”
“你的两个女跑堂,冬草和蕙蕙啊。”浅浅一边说,一边帮她拿过泡水的扬柳枝和青盐,让她方便清洁牙齿。
顾还卿没用杨柳枝,直接拿了一块干净的布蘸上青盐洗牙,完了之后,才不慌不忙拿着面巾对浅浅道:“都睡了一身汗,我想先洗个澡。”
她的神情平静如常,并不惊讶冬草和蕙蕙为何找她,浅浅很纵容她,觉得只要她恢复过来,不再消沉下去,其它一切皆不重要,自是由着她。
再说冬草和蕙蕙的来意不难猜,无非是为了能再去宫少陵的酒楼做女跑堂,浅浅心知肚名。
自打宫少陵表面上跟还卿划清界线后,为了显示他做的彻底,以达到逼真的效果,但凡跟顾还卿扯得上一点关系的人和物,他几乎都没用。
冬草和蕙蕙是牛家村的人,毫无疑问被辞了。
一连几个月都是在村子里做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又脏又累,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了,哪有在酒楼里做女跑堂来得轻松!
何况在酒楼里不仅薪资高,遇上那些阔太太和贵小姐们心情好,打赏的小费也颇为可观。
再则,上地里干活都穿着朴素无华,怎么简单怎么来,在酒楼里便不同了,即便是统一的服饰,那也是光鲜亮丽,干净整洁,每个女跑常穿上,都别有一番味道。
过惯了在酒楼里不见烈阳,不经风雨的生活,再回家里干苦哈哈的农活,这鲜明的对比谁都受不了,冬草和蕙蕙做梦都想再过回酒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