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2)

枭臣 更俗 3663 字 27天前

韩载这时候愣在那里,寺田还有这种区别?

萧百鸣倒是知道寺田、寄田的区别,只是开始也没有想太多,抬头看到那些后排所站的诸乡里甲乡老代表听了李书堂都纷纷的点头、附和,才陡然醒悟过来,林缚的陷阱埋在这里:李书堂是林缚的人确切不假,一开始就大搞牵连,将崇州境内稍有规模的僧院都牵连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林缚他自己,也应该是林缚最想对这些寺田下手,只不过他顾虑一旦动手,诸乡里甲乡老代表的背后地方势力会倒向韩载,才诱使他们先跳出来当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杜绝地方势力投靠他们的可能!而林缚今天却摇身一变,变成强硬阻止、激烈反对韩载大搞牵连、一刀切的形象。

真是太愚蠢了,怎么能上这个大当呢?

第46章 控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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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百鸣看到林缚嘴角浮起的浅笑,直觉得背脊发寒,心生惧意,看到林缚若无其事的手指在佩刀刀鞘轻轻的敲着,他也心生去意,心里想着林缚无非是想将他们赶去崇州去,那将崇州都让给他便是,在这种人的眼皮子呆着,指不定哪天就着了道连性命都不存。

“李公有些轻描淡写了吧,”陈雷抢反驳了李书堂一句,才想起要扬手请求发言,林缚也不能怪他坏了规矩,戏要继续演下去,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反正别人也不会反对什么,陈雷站起来说道,“我也知道僧院寺田有寺田与寄田之别,但是要说田主将田产寄于僧院名下为的是诚心礼佛,未免有些牵强了——据我所说,寄田实则是为逃粮赋之田。这些寄田本应该缴纳粮赋供饷江东左军以抵御贼寇,实际上却逃粮赋,使崇州无养兵之饷、无修城之资。崇城被毁、城民被屠,难道就没有一点干系?我以为将寄田定为罪赃也无不当!”

李书堂扬手请求发言,林缚摇头否决掉,说道:“后排站者只有一次发言机会,这是一早定下的规矩,该换别人发言了……”李书堂便站回后排。

“陈书办所言诚然有理,但是罪赃定责也应有分别,”李书义扬手请求走到堂下发言,得林缚首肯后,侃侃而谈道,“如我族兄所言,犯者分杖、罚、监、流、斩诸刑,寄田虽然有逃粮赋之实,但不能与罪赃寺田混为一谈,即使要处罚,也不应不加区别的没收入官……我要说的话就这些,诸事还要诸位大人权衡。”

由李书堂、李书义、陈雷三人定下基调,诸乡里甲乡老代表就敢于发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发言机会都用了,到最后逐渐形成一致的意见:寺田抄没入官,逐僧众还俗、纳税赋粮,清查寄田,补征五年粮赋,除筑城所需外,多余部分补饷给江东左军用来抵御东海寇……

江东左军为乡营,从地方筹饷,崇州为钦定江东左军饷之源地,县府所征税赋,除支付县府开销及地方事务费用外,节余都作为粮饷供给江东左军。不单罚粮加赋多出部分供给江东左军外,罚没充官的寺田以及清查出来的寄田给县里所增加的税源,将来的收益自然也绝大多数要归江东左军所有——形成这样的公议,也是合乎规矩的。

只是这时候谁也不知道罚补粮赋及罚没寺田及清查寄田的规模有多大,否则的话,就不管合不合规矩,都会有人跳出来;毕竟公议形式在大越朝就是不合规矩的。

公议接近尾声时,大堂里已经点燃起大烛,好些人都饿得头重脚轻,那些站着议事的诸乡里甲乡老代表们,年纪稍大些的,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能形成这样的公议,大家也能接受,心里颇为感激林缚,在他们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都是林缚不惜与韩载当堂翻脸给他们争取过来的,以后怎么也要跟江东左军更亲近一些,避免再有其他人插手到崇州县来争夺他们的利益。

林缚问韩载:“韩大人,这样的公议结果,你觉得如何?”

韩载满心苦水,却不得不点头说道:“既然公议如此,本官也无异议!”他反对也没有用,所本的寺田都给林缚握在手里。

“既然如此,就请吴大人立拟呈文,我们三家当着众人的面一起签章!通匪案所涉寺田,也一律按照今天公议处置。”林缚说道,他根本就不给韩载反悔的机会,逼着韩载立时就签押。

“那就麻烦吴大人了……”韩载只能自我安慰的想:至少筑城的事情解决掉了,至少江宁那边能糊弄过去,不会追究他迟迟打不开崇州局面的责任。

吴梅久巴不得和和气气的将所有事情解决掉,立即拿来纸笔拟写呈文,三方取出印信当场画押签章,还请书史抄写了好几份,除了总督府、宣抚使司、按察使司,还额外给兵部发了一份!

广教寺的田册子,林缚也没有打算马上就交出来,推说江东左军手里掌握的田册也凌乱得很,又是彻查通匪案的关键物证,不能草率交出来。

寄田罚补粮赋问题,林缚也借口要先甄别寄田田主有无通匪之嫌,自然也只能由江东左军先代替县里跟涉案田主交涉、罚补粮赋及历年摊派。

至于筑城所需的土地及粮钱筹措等具体事,林缚只答应另找时间召集县里的官吏商议,还是要将韩载撇在具体的事务之外,等有具体的方案出来再知会他。

韩载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跟林缚再争执什么,与萧百鸣灰溜溜的离开。

韩载开始不明白,是他阅历不足;这时候还不明白,就是真正的愚蠢了。闹了这么一场,貌似将筑城的问题解决了,韩载也明白他落入林缚的套里,将崇州县里里外外的人都得罪光了。

萧百鸣也不争执江东左军在军山寨对岸筑营垒的事情,韩载并不足以牵制林缚,江东左军差不多已经完全控制了崇州县的局势。

且不说江东左军的兵力要远远超过他们,崇州县大大小小的官吏以及地方乡里的大小势力几乎都站到江东左军那一边——在这种情形下,还要咬牙与林缚恶斗,多少有些以卵击石的不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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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公议要拖这么长时间,我已是饥肠漉漉,想来诸位乡老也好不到哪里去,”待韩载、肖百鸣离去,林缚坐在堂前与堂下诸人说道,“县衙里没有什么准备,我江东左军在东山门有处简陋食堂,就委屈大家跟我到那里用一顿餐再回去吧!”

“多谢大人体恤……”诸人一起揖礼道谢。

“是林缚要在这里给大家揖礼感谢才是,”林缚撑着书案站起来,作揖说道,“筑城防寇,抽饷养兵,关乎崇州民生之大计,关乎诸位切身利益,林缚在这里多谢诸位申明大义……江东左军也应然不负诸位之所托,东海寇敢来一个,林某人便杀他一个,敢来一双,林某人便杀他一双。”

林缚请大家随他步行前往东山门就餐,吴梅久也凑热闹过去,韩载不在,他也不介意跟林缚熟络一些。

晚餐颇为简陋,八人一桌,一碗肉、一碗鱼、一碗豆腐、一碗青菜,林缚陪大家一起用餐,气氛却十分热烈。

通匪案虽然还没有结案,但也御掉压在众人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比起全部没收入官,罚补五年粮赋及摊派自然是大家都乐于接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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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员大多数住在山门禅院里,诸乡里甲都要赶着夜里回去,所以晚餐没有拖延多久,很快就结束了。

林缚将李书堂、李书义、胡致诚、陈雷等人留了下来,唤到他平日署理公务的议事厅里。

李书堂注意到在林缚的书案上铺开一幅崇州地图,在地图上,十九处给牵涉进通匪的僧院给标注出来,崇州西境的西山河以及北境的运盐河都给涂成褚红色。

除扬子江外,西山河与运盐河可以说是崇州境内两条最主要的河流了。

西山河南与扬子江相会,是天然形成的河道,河汊口就在紫琅山西面七八里处。

运盐河则是千年之前开凿的一条人工运河,最初开凿此河的目的就方便将古淮盐场的盐运往内陆,遂名运盐河或盐河。

运盐河全长三百余里,贯穿海陵府直通到维扬府,东延从维扬盐铁司所属的鹤城草场出海,汇入黄水洋(黄海)。

大越朝开国以后,在维扬(扬州)设盐铁司控制两淮盐政,每年抽盐税近两百万两银,是与新设津海的长芦盐铁司并为最重要的两大财源。

维扬盐铁司受户部直辖,与地方互不统属,辖有盐户、盐丁数十万之众,草场、盐场数千里方圆,要说江东郡还有第三大官方势力,那就是维扬盐铁司。

维扬盐铁司衙门就在运盐河的西头上,由于盐铁司对中枢财政的重要性,运经海陵府、维扬府的运盐河从地方官府手里脱离出来,受盐铁司直接管辖。

千年之前的运盐河没有这么长,差不多就延伸到今天的兴化县境内。在千年之前,兴化县东部的滩涂地为古淮盐场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