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2 / 2)

枭臣 更俗 3499 字 27天前

一名优秀的武官,能很快带出一队精锐甲卒出来。

不要看撤出来的虞部才三千残卒,要能以此为框架,从工辎营抽调健勇补入,只要能给予充分的休整与编训,能很快建立起一支规模与战力都跟当年建安军媲美的精锐出来。

当然了,虞万杲的子侄及部将,若是一定要将三千残卒都带去江宁接受整编,淮东眼下要与江宁保持和睦的关系,于情于理于势,林缚都不能强行将人扣下来。

高宗庭现在算是林缚手下头号谋臣,林缚的心思,他当然清楚得很,将虞万杲的遗愿丝毫不差的转述给林缚听。

“这样啊,”林缚听高宗庭汇报过,放下悬着的心思,又问道,“宗庭,你以为怎么安置他们才好?”

“唐复观等人留在淮东,文澄、文备去江宁也不会得到信任。他们要来明州守孝,江宁也不大可能阻挠,”高宗庭说道,“便暂时这么安排,过段时机,再劝他们为淮东效力……”

“也好。”林缚说道,江宁这时候也小心翼翼的在揣测淮东的态度,防备归防备,但都不会在小事上搞什么纷争。江宁对淮东如此,淮东对江宁也是如此。

高宗庭又说道:“……三千残卒,或有人厌于战事,宗庭恳请大人答应他们或在淮东入籍为民,或归乡寻亲。愿为淮东效力者,普通兵卒,休整后可以直接编入崇城步营用来战卒;将官先编入战训学堂,卑职以为可以使唐复观为首、以陈定邦、胡乔冠两人为副,搭出一旅精锐甲卒的架子出来,再抽辎兵补入,然后可以调到乐清,择机开辟战场……”

高宗庭又建议道:“子忱有谋略,素给虞督所重,他也愿为淮东效力,卑职建议用他在浙东,专司与乐清联络,先让他对乐清的人与事熟悉,将来调刘文忠到淮东担当要职,杨子忱就可以代之在乐清主持政务……”

“行,”林缚说道,“宗庭所言甚合我意,便照你说的安排,唐复观、杨子忱二人,先以指挥参军、典书在淮东行事,有合适的职务再另委之……”

淮东建军有自己的原则,虽然一心招揽更多的将臣为淮东所用。但要他们融入淮东,也要他们认同淮东的原则,这对彼此都是一个基础跟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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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虞万杲在明州设灵七日,林缚每日都从百忙之中抽身去祭拜,除了招揽虞部诸人之外,也是对虞万杲的尊敬。

到第七日,才正式召见虞文澄、虞文备、唐复观、杨子忱等人,说及对虞军残部的安排。

虞文澄、虞文备,要携带虞万杲的遗表去江宁面见新帝;唐复观及此次随行来明州的其他建安军部将,林缚都分别委以指挥参军及军令官的将职留在身边,在夷洲休整的残部,由陈定邦协助杨子忱过去安排,再将武官抽调到崇州去做组建新军的准备。

黄河即将彻底冻结实,还不清楚燕胡在冬季展开的攻势规模有多大,以谨慎计,傅清河等人也不赞同仓促在浙南开辟战场。

万一燕胡在这个冬天就将河淮防线彻底打穿,大股兵马压到淮泗,淮东的兵力跟资源必然要向北线倾斜,届时南线在兵力跟资源上就会吃紧,仓促开辟浙南战场,反而会让淮东陷入两线作战的窘迫境地。

就算燕胡没有动作,也要等到明年春后黄河解冻,限制燕胡骑兵大规模向南渗透,才是开辟浙南战场的良机。在这之前,浙东要进行兵员及物资上的准备。

视察过浙东,林缚于十一月上旬又马不停蹄的北上淮泗,视察淮阳镇的防线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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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渡过淮河,就遇到入冬来第一场雪,林缚在甲衣外披着大氅,眺望北地给大雪笼罩的天地。对农事来说,冬季的大雪给灭虫害,能给麦地提供水分,是桩好事。但随着大雪封境,天气愈发的酷寒,黄河及沿岸水系相继冰封,将给燕胡骑兵南下提供平坦的通道。

林缚在泗阳就停了一天,在数百骑兵的护送下,夹着风雪渡过汴水,直赴淮阳。

刘妙贞、马兰头、李良等淮阳军将赶到汴水西岸迎接,看到东面的骑队过来,当前是一员身穿青甲腥红大氅的骑将。

这时候还离得远,看不清人脸,孙壮指着当前那穿青甲腥红大氅的骑将,与刘妙贞、马兰头、李良等人说道:“那好像是我家大人……淮东军穿红氅子的人不多。”

刘妙贞有她的骄傲,坐在马上不动,眼睛盯着那从漫天大雪里钻出来的一点红;马兰头、李良都惊讶的应了一声:“哦!”忙下马来,怕失了礼数。这会儿前头的探马回来禀报,当前之人正是林缚。

刘妙贞这才下了马,牵马与众人徒步迎上去。

第102章 敌踪又现

过了栈桥,赶去淮阳城还有五十里,林缚等人已经饥肠辘辘,与刘妙贞等人汇合后,便靠着栈桥这头的烽火戍台歇脚。

戍台是一座十余丈见方的砖堡,平日由淮阳镇派一都队甲卒戍守、控制栈桥。

林缚随行护卫骑兵以及随刘妙贞出城来迎接的队伍,加起来有近千人。不要说马了,人进了戍堡都没有坐的地方,林缚也随便,就在戍堡外歇脚,风雪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斥候探马散出去,骑兵们一队队的散开来,用马在外围挡住风雪,在人避风侧取食料喂马、啃食干硬的麦饼;也以一都队为单位,架锅置灶,取雪烧水,放肉煮汤。

此行随林缚到淮阳视察,还有孙敬堂、李卫、高宗庭、唐复观、周普等人,与林缚、刘妙贞、马兰头、孙壮、李良等人一起,在风雪野外,围着烧得“叵叵”直响的大铁锅而坐。弥漫的肉香扑鼻而来,勾得人食虫大动。

淮泗物资紧缺,要安置这么多流户,野外蛇鼠都给人吃了干净,不过兵卒都按量供应肉食,取雪烧水,将腌干肉、腌干鱼洗净混丢到锅里,再摘采一些能食的野菜加入炖食,便成了艰苦行军途中最令人期待的美味肉羹了。

李良瞅着林缚端着一碗肉汤津津有味的喝着,心里觉得就怪,问道:“军中的美食,制置使吃来也有味道?”

“怎么没有味道,合辄你以为我躲起来每日山珍海味不成?”林缚笑着反问,又认真的说道,“我啊,酒不大爱喝,李帅要喝,可以陪你几碗,但喜欢吃肉,红烧,比起羊肉,更喜欢猪肉。”

李良腼腆的笑了笑,马兰头凑过来说道:“这年头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得上肉,贵人喜吃羊憎厌吃猪,故而江淮多养羊、少有养猪的,唯有家里稍富裕的人家,才养一头猪年尾杀解馋,倒只有淮东境内大规模养猪……”

林缚知道马兰头是有疑惑不好意思直接问出来,笑着回他:“我这个‘猪倌儿’的绰号可不是给白唤的,我在江宁就养猪出名——那些富贵人只晓得羊肉比猪肉好吃,不会算细账,”林缚掰着手指头跟马兰头算账,说道,“一头羊从年头养到年尾,只能杀三四十斤肉,一头猪能杀出三四倍的肉食来,猪下水也能食;油能烧菜制蜡;猪皮制甲勉强差些,但制靴、、制衬甲、制皮带,都很好用;猪鬃能制刷子、猪鬃刷子是好东西,制船要抹桐油,用猪鬃刷子又好又快;猪圈养垫干草能沤肥,一头猪肥一亩田足矣,少说能多种出一石米粮……换作马帅,会因为羊肉吃起来口感好些便弃猪养羊?”

“换作我也养猪……”马兰头爽朗笑着回道。

“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说的比唱的好听。淮东的官员将领,我跟他们说:不要跟我谈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让你治内不能饿死人,就是最基本的仁、最基本的义、最基本的德;都说天灾人祸,人祸就是最大的背德,”林缚又说道:“关于物资分配的问题,现在淮东的物资也很紧缺,所以才在军中分等级供应。军官操劳更甚,所以会有一些额外的军官物资补贴,但也有限。做这些安排,根本的出发点是保证部队的战斗力,更好的安民靖土,不是培养官老爷的作风——谁的贡献大、谁的功劳高、谁勤勉用心,都就能得到更好的保障。要是不做到这一点,岂不是打仗时大家都要缩到别人后面去?”

诸人皆笑。

即便是近一年来,得淮东支援渡过困境,接受招安编为淮阳镇军接受淮东军司的节制步入正轨,马兰头、李良等将,对淮东存有感激之情,但对林缚本人也是是敬畏有余而难有亲近之心。

毕竟此前只见识过林缚在战场上的凌厉手段,而林缚本人在淮东的声望已经高达无人能够取代的地方,即使马兰头、李良等人仍然心存警惕,但仍以仰视的心态来看林缚。

林缚此来淮阳视察,马兰头、李良等人也是颇为意外,即使有感于林缚对淮阳镇的信任,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如何接近,才能算合乎分寸,却没想到林缚说话从语气、方式以及所说话的内容,都让他们觉得平易近人,一下子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