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2 / 2)

枭臣 更俗 3508 字 27天前

奉御是殿内省的官衔,一般由宦臣担任,女史只能出任尚宫、司记等宫官差遣。

不过,只要有需要,什么官衔都可能现捏出来。

苗硕到崇州伺侯梁氏,官衔就是万寿宫奉御。如今淮东要掌握万寿宫,万寿宫奉御一职,自然就要分出左右之别来,苗硕占着左奉御的御,宋佳就担任右奉御。

当世女人罕有抛头露面的,闺名也多秘不示人。

即使当年在江宁城里,宋佳也只是跟达官权人的女眷走动颇多。即使宋佳当年给张玉伯、赵舒翰等人留下惊鸿一瞥,这些年过去,也叫故人难以识得她是原江宁进奏使的旧人。

即使关注奢家内宅秘闻的人,也只晓得风华绝代的姑嫂二人早就“葬身”大海之中。即使有人看着眼熟,又怎么能猜出背后故事诡异到极点的曲折?

宋佳的身世之秘,已经淹没在往事云烟里,淮东这边,便是黄锦年也只晓得她是林缚身边的宠姬。

林缚笑了笑,手按着腰间的配刀上,向沈戎等人作势说了一个“请”,没等沈戎他们客气,便先拾阶而上——沈戎心里郁闷归郁闷,也无话可说。要不是太后见召,他连跟林缚、黄锦年、刘直等人同时登堂入室的资格都没有。

参拜过,林缚得梁太后赐座,看着元嫣也穿朝服侍立在梁太后身后,微微一笑,朝梁太后说道:“臣林缚到江宁后,就有感风寒,身子不适,见不风,故而未能及时进宫参见太后,还请太后莫要怪罪……”

“林卿也是一心为朝廷,心里莫要再想此事,”梁太后无关痛痒的回道,“既然林卿身体已经无恙,朝堂之事还要林卿与诸卿多劳累操持……”

“为民请命,效忠于朝廷,乃臣之本分,不敢辞。”林缚说道。

“皇上去了庐州巡狩,一时半会也不能赶回来;哀家也年老体衰,给诸卿拉出来主持国体,实在勉强。如今宗室在江宁城里,也就海陵王、永昌侯两人,这以后要有什么事情,海陵王、永昌侯都来替哀家做个参谋,林卿以为如何?”梁太后征询的问林缚。

越朝立国以来,防范宗室干政甚严,但是“家国天下”,天下将亡,皇上都逃离帝都,宗室子弟这时候站出来参与国政,以为权宜之策,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要不给海陵王正式的监国名份,许他参政,还能对庐州加大压力。

梁太后在江宁能用、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数,元锦秋既是宗室之后,又是梁太后的亲妹之子,元归政、元锦生又是梁氏残余势力的重要支柱——虽说元锦秋生性不羁,但梁太后不用元锦秋,还能用谁?相反,沐国公与永昌侯同为勋贵,但想来梁太后也从沈戎那里知道老国公爷跟淮东的亲密关系,也就给踢到一边去了。

林缚看过老国公爷给他的遗函,老国公爷并无意叫曾府子弟卷入旋涡之中,便是从此泯然众人,对曾府子弟也是一个福分。

另一方面,也许元归政此时已经在赶来江宁的路上了——梁太后以后要想脱离江宁的掌握,梁成冲、梁成翼以及元归政等人所统领的梁氏残余势力,才是她手里真正能用的棋子;偏偏淮东还不能容忍南阳那边出乱子。

太后虽老,但是心不昏。这对淮东来说不能算是好事,但眼下还是要妥协一下,林缚蹙眉稍作沉吟,说道:“海陵王自然也是会一心为社稷的,依太后所言,没有什么不妥,”顿了顿,又说道,“眼下紧要的事情,一个是派人去庐州报捷,将皇上迎回来主持国政;一个就是江宁城百万民众嗷嗷待哺,淮东军防务甚紧,衙门官署拖延一日不立,便有数百人数千人沦于难事。只要民生能安顿下来,这天下就乱不到哪里去,善后之事也就简便易行……”

这两三天来,林缚与淮东诸人都不直接露面,一直都是黄锦年、刘直代表淮东具体协商;两桩事的基调确定下来之后,林缚今日受召进宫,也只是表个姿态。

去携旨去庐州迎驾,除了刘直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永兴帝未归江宁,张玉伯只能权知江宁府,而无法正式的出任江宁府尹,但有这点也足够了。江宁府尹的人选,除了张玉伯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更能给大家所接受。

除了庐州迎驾与江宁府衙需立时重组之外,朝堂要维持运转,还有千头万绪的善后事务要处理。

即使永兴帝与诸多官员不做挣扎的返回江宁,利用徽州溃败及弃都等事进行清洗,对六部官员进行大洗牌,也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不仅淮东要做,梁太后及海陵王要在朝堂之上立足,他们也必然要给淮东牵着鼻子走,去做这些事情。

江宁绝大部分官员,在江宁城破之前,都随帝弃都西逃,该拿下谁、该保留谁,该打压谁、谁拉拢谁,都有极大的考究。

即使江宁及皇城防务、宿卫,都在淮东兵马的严密控制之下,也不意味着梁太后、海陵王、沈戎等人在这些事情没有自己的利益要争夺。

淮东要想将永兴帝顺利的迎回来,避免江南江南猝然间陷入分裂,有些利益则必然要让步——除了岳冷秋、董原、胡文穆等统兵帅臣外,对随帝西逃的官员,也不能过于苛刻的进行打压,要有必要的安抚。

梁太后提出要海陵王、永昌侯参与政事,林缚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让元鉴海、元锦秋一起参与善后事务的决策。

只要将兵权抓在手里不放,善后事务怎么处置,要不合他的心意,完全可以推倒重来。

梁太后精力毕竟不济,身子骨远不如林缚那般能煎熬,商议善后事务小半个时辰,神情便疲倦得很。

看着老太后打哈欠,元鉴海站起来请退,林缚还不能无耻到硬拖着不走,耗太后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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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东不可能放弃主导地位,善后事务怎么决定,说白了就是宋浮、林梦得、高宗庭、秦承祖在背后商议好具体的细节,由黄锦年代表淮东到政事堂,跟元鉴海、元锦秋、沈戎他们讨价还价,最终拿出一个叫大家都“欢天喜地”的方案出来——林缚没事自然不会参与具体的讨论。

不过,今天是正式的首开善后之议,林缚做做样子,也要到政事堂走一番,不能马上就丢手将事情甩到一边去。至少也要等林续文回来,才能做甩手掌柜。

太后疲乏,林缚就与元鉴海率诸臣告退,到政事堂议事,名义上也是要这边议出什么明目再请太后抉择。

张玉伯权知江宁府,先让江宁府衙恢复工作,接手救济之事,是为当前最急迫的事情。入冬天江宁天气极寒,这三两天,林缚虽然安排淮东军对城里难民进行救济,但每天仍有许多饿死跟冻死的尸体给抬出城安葬。

永兴帝弃江宁西逃,在走之前,消息就传得满城都知。即使没有资格随帝巡狩的官吏,也多在叛军来袭之前,逃亡出城。

整个江宁府衙,从府尹、通判到各司槽参军等大小官吏,几乎是逃之一空。仅有少数低层官吏手脚忙些,给困在城里,又经张玉伯、陈西言组织,及时退到皇城逃过兵祸。

张玉伯权知江宁府,能给大家接受,但江宁城里的治权,张玉伯也无法一人包办。

最为关键的,就是负责治安的江宁府军怎么重组?

其他地方,府军及乡兵通常也会兼顾到城防,但江宁城从来都是守备军与府军泾渭分明。守备军负责着防务,府军负责治安,挨到永兴帝以江宁城为帝京,守备军就变成御营军,而皇城及宫廷宿卫、禁卫兵马,又归御马监所辖。

江宁府军在最后关头,跟御营军一样,也告崩溃,仅有两三百人追随张玉伯避入皇城,没有沦为乱兵;这部分人马必然还要继续用。

江宁即使不算下属诸县,入籍的城坊户就有十五万万户之巨,府军要负责治军,仅有两三百人是远远不够的。

淮东军如今对江宁城进行严格的净街,将一万多兵力投进去,都觉得有很大的不足。

即使正常时,江宁府军也有十营编制,再压缩,三五千人也是需要的。

林缚会将江宁城的防务以及皇城、内廷宿卫直接抓在手里,但负责城内治安的江宁府军就不想抓得太紧,也要让给步,叫别人看到点曙光。

沈戎他们心里也明白,还能彻底叫林缚对江宁的军事是妄想。

当初永兴帝宁可弃江宁西逃,也不愿意迎淮东军进江宁,也不完全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