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1 / 2)

枭臣 更俗 2863 字 27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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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庭瞻听到有江州特使携密函连夜入城,整理衣冠时心静如水。

他在浙东双手所沾的鲜血太多,跟淮东没有缓和的余地,但不意味着他一定会率部到上饶去送死。

到这时,情势已经非常的清晰。

江州受荆湖、池州两面夹击,根本无法将步营主力调出来去援上饶。

此时黄秉蒿、陈子寿在袁州有三万多兵马,但他们到这时怎么还可能跟奢家继续绑在这颗树上一起吊死?

而在江西腹地,在赣州、豫章以及浮梁三地,忠于奢家的步卒加起来,也就一万余人。这大概是奢文庄此时能调动来去援上饶的最后一点步营战力了,填到上饶去,都不够塞淮东军牙缝的。

江州水军能将池州的水军以及淮东在弋江的水军拦在外围,并不是江州水军有多强,更多的是依赖于湖口的特殊地形。

江州城东侧的鄱阳湖口,水涨之时,水面辽阔虽不过二三十里,其中大片还是不利大型战船通过的浅水荡,真正的能够从扬子江进入鄱阳湖的水道,也就三四里宽而已。

湖口的地形有利于江州水军封锁,故而有江州为江西锁喉之险的美誉。

一旦奢文庄将江州水军南调进入信江援上饶,也就意味着放开对鄱阳湖口的封锁。

池州以及弋江,甚至荆湖的水军,都会大规模的从湖口涌进,将会在广阔的鄱阳湖水面之上形成绝对的水军优势,从而能从容不迫的围歼江州水军。

即使江州水军能顺利从上饶将东线残部接回到赣州、豫章,但浙闽军在江西也会给彻底的分割成一块块孤立无援的孤棋,彻底失去战略的主动权。

对浙闽军来说,江西形势已经彻底崩坏,比起接援东线兵马,更为重要的,是避免所有筹码都陷入在江西境内给淮东军吃掉。

浙闽军想要置死地而后生,只有一策可行,就是趁岳冷秋、胡文穆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果断的放弃江西,渡江北逃,跳出淮东军的包围圈。

要是等上饶防线崩溃的消息传到池州、鄂州,叫岳冷秋、胡文穆两人反应过来,在北岸彻底封锁住浙闽军的渡江通道,对浙闽军来说,那才是彻底的完蛋了。

要是渡江不能,在江州的浙闽军,也只能坐等淮东军主力过来围歼。

苏庭瞻脸沉如水的走进明堂,江州特使周嵋山已经叫黄彪子领了进来,韩立与田为业也急冲冲的走进来。韩立不耐烦的直冲到周嵋山的面前,吼问道:“豫章派不派援兵、赣州派不派援兵,江州水军要怎么如何配合我们?”

看见苏庭瞻进来,周嵋山从怀里掏出漆布包裹的密函,说道:“此乃大都督密函,要苏将军当着浮梁诸将拆阅……”

苏庭瞻接过密函,拆看过,又不动声音递给韩立:“韩将军,请看大都督密令……”

韩立看过,一脚将身边的檀木椅踹散架,愤怒的吼叫道:“为什么?”

黄彪子、田为业等将都依次看过密函,如丧考妣。虽说所有的事情在昨天就给苏庭瞻说中了,但真正面临这一刻,还是叫诸将难以接受。

虽说东线与淮东军争战多有不利,但浙闽军在西线无往而不利,歼灭的官兵十数万计,而在上饶战事之前,浙闽军的兵力还有十六七万之巨,形势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沦落到连江州都不敢守?

这是韩立、黄彪子、田为业这些中层将领怎么想都想不透的。

苏庭瞻用阴沉得可怕的声音下令道:“韩立率部进驻南港,田为业、黄彪子率部搜掠浮梁,以粮、铁、盐、药为先,也无需过于约束军纪,但要记住,明日入夜之前撤出,绝不得迟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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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之下,扬子江浪险涛巨,从秋浦而出一艘艨艟船搏浪往北岸的枞阳方向航行。

枞阳西南,与小苍山背腹相依的雁归湖是池州水军在北岸的主寨。雁归湖湖口是一片浅水荡,栅木如墙,两侧各有数座水楼立于水荡之中。

水楼的风灯悬孤,在雨夜仿佛遥无的星辰。

在雨夜里,雁归湖口仿佛不设防之地,但艨艟船如不速之客闯入雁归湖外围的警惕圈里,便有数艘快桨船从浅水荡里围逼过来。

“枢密使有密函要立即转呈江西招讨使及池州诸将阅看!”信使站在船首扬声说道。

来船有池州那边的人相伴,这边也不敢耽搁,将信使接上快桨战船,即往西岸驶去,立即送往池州军在小苍山的主营去见岳冷秋。

岳冷秋披衣而起,看过林缚经衢州、徽州内线快马传来的密函,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邓愈诸将:“淮东军就这样将奢家在上饶经营了近一年的防线捅穿了?”

邓愈也久久难按心里的震撼,他们在此前最乐观的估计,也认为淮东军不可能在入秋之前打穿上饶防线——浙闽军在上饶的守将,奢飞熊、邓禹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不会在上饶露出太多的破绽。

而上饶以东,山岭纵横,历来是易守难攻之地。浙闽军有五六万兵马守住几处关键的隘口,淮东军即使再强,也难以将优势发挥出来。

“淮东会不会以计诈池州?”岳笃明问道,要不是林缚派人过来,他们都不知道上饶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太快了,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岳冷秋、邓愈这些年来跟淮东接触,一直都笼罩在淮东的光环之下,心里都快有阴影了,反而是岳笃明初生牛犊不畏虎,下意识的去质疑密函所写之事的真实性。

“怎么说?”岳冷秋问道。

“以信中所述的情形,淮东应该催促我部水军去缠住江州水军,不使其去援上饶,而非提醒我们防备江州军渡江。”岳笃明随军征战经年,也自诩阅历、谋略非以往能比,说话间透出一股洋溢而出的自信。

岳冷秋看向邓愈。

邓愈摇了摇头,说道:“真如信中所述,奢家在江西的形势已经彻底失控,奢文庄驱江州水军去援上饶,只会在江西腹地越陷越深,最终将彻底的难以自拔。换作末将,忍痛断去残肢,或能得一线生机。”弃子救生之事,在邓愈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

“要看林缚所言虚实,但看其在弋江水营主力的动静便知。”岳笃明说道。

岳冷秋点点头,说道:“淮东真要防备浙闽军渡江北逃,淮东驻守在弋江的靖海第三水营必然要全力逆水西进——或许再观望三五天,形势便会明朗开来。”

林缚留给他的阴影太深,他不能因为林缚的一封密函,就全面调整池州军在黄梅县外围的军事部署。

靖海第三水营主力从弋江开拔,逆水而上到江州外围,差不多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另外,三四天的时间,也足以叫池州军在上饶的密探传回更准确的消息来。

岳冷秋将地图铺开在长案之上,邀邓愈诸将围过来观看,说道:“如今荆湖有三万兵马从鄂州方向直接威胁江州西翼,而奢文庄即使有心放弃上饶不救,黄秉蒿也许不会再奉奢家之命而独守袁州,但奢家在赣州、豫赣还有近万精锐,也需要有时间撤到江州。浙闽军这次若放弃江西,从江州渡江北上,最快也要十天八天的时间,或许再有上三五天,形势就能明朗下来。邓愈,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