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荷荷抱着招财站在床边,望着诊脉的时候唏嘘不已孙飘渺,不悦地皱眉:“哪有你这样当大夫的!当着病人的面就长吁短叹!要备下寿材了?”
孙飘渺不服气顶撞,“现在就算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他都听不到!莫问便知道郭兄左右是被你连累的!你到底为了何事,闹得这么大?连官府都惊动了?你是有备而来!你弄坏的那画压根就是赝品,早就用假的顶包了!真的不是被你扔旁边的大花瓶了了么?别以为我眼瞎!”
“你不瞎,怎么就不走心呢?不闹得大一点,洛京的老少们怎知道金鼎轩要易主了?”
王荷荷哄着怀中的招财,两眼冒光,“我早就看上金鼎轩那地界了,之前将就着让那老头多蹦跶一会儿,时机到了,自然要快刀斩乱麻,虽然费些周折……”王荷荷看到满头冷汗的郭子仪微微凝眉,俯身替他拭去,“也是值得的。”
“还没见过你这狠毒的女人!”孙飘渺斜眼端详她的侧脸,“郭兄这些年得了空就天南地北的找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你也找回了曜儿,不好好的相夫教子,偏惹出这些幺蛾子……”
王荷荷愣愣地转过头,盯着气鼓鼓的孙飘渺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地问:“你和他私交这么好?”
“那是自然!郭兄宽以待人,人缘自然好!”
“哦?”王荷荷勾了勾嘴角,“我最近正踅摸给他纳妾……”
孙飘渺听完愈发义愤填膺,挽起袖子叉腰跺脚:“你这样不是往郭兄心上扎刀子吗?”
“我看你一个人四处飘零也怪可怜的,你既然和他关系这么好,长得白白净净,”王荷荷坏坏一笑,“干脆你嫁进来,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恩怨就一笔勾销了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孙飘渺脸吓得惨白,又忍不住羞恼,白里透红,惹得王荷荷愈发想逗他。
“我不介意啊!”王荷荷坦诚地摊手,“家里我说了算,只要你愿意嫁,月例银钱和我一样,只是要帮着姐妹们调理身子,对你来说太轻松了!你不是一直自卑自己辜负了你师祖的名号,来我家吧,姐妹们相亲相爱,你又擅长妇幼儿,姐妹们巴结你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够了够了!”
孙飘渺捂着脸小跑出了屋,咣当一声甩上了门。
王荷荷望着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坐在了床边。小奶猫被血腥气和药草的味道刺激得钻出了她的臂弯,想要跳下床,却又恐高不敢,喵喵地徘徊在床沿,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将小猫提着小猫的后颈的肉,将它放在地上。小奶猫抖了抖毛,翘起尾巴开始探险。
王荷荷将目光收回,看着床上的人痛苦地凝眉。她俯身拂去他额前的几缕鬓发,手指尖又被一层凉凉的汗水打湿。
她叹了一声,侧身躺在一旁,用帕子给他拭汗。这种毒她也中过,所以能了解中了这毒有多难过,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痛。当年她实在受不了在床上痛得打滚,当时还很小的西门燕哭哭啼啼地绑来了十多个郎中,却没有一个能制出解药……
真是,痛得想死。
那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失口喊出了阿翼的名字。
还好,当时陪在身边的只有知根知底的西门燕。
因为体内蛊王的关系,她又一次挺过来了。
毒蛇,毒蝎,剧毒,暗杀……为了当好这个邪教教主,她挺过了一关又一关,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带领教徒们开荒种地,洗心革面。她怎么能因为被夺了赤月剑,找到了儿子,就舍弃了忠心跟着她的兄弟们?
“谢谢你,”王荷荷轻轻抱住他,“你从来都默默地支持我,包容我,真的谢谢你……但是你找我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不想知道的人和事,堵了心,闭了眼,就算天天发生在门外也可以不知晓,不是么?”
王荷荷苦笑,笑郭子仪何苦,笑自己又洒脱到哪里去?
“见到你,我才知道他为何不想见我。”王荷荷苦笑,“无法回应的人,平白接受他的好,也是种负担。”
怀中的人喃喃地声音响起:
“田田……”
王荷荷伸手抚在他滚烫的额头,“我曾怨大人将我许配给你,但是现在我知道大人是真的替我着想。你让我知道,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等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你总说这次不再放开我,但你若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再要我了吧?
可即使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能停。我要赢,就要比对手更卑鄙阴险狠毒,哪怕千夫所指,我也不会停下脚步。
为了当上教主,第一次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我也夜夜睡不着觉,抄了千百遍的经文,叩拜了无数次亦没甚么作用,经筒转过,我却转不过,我放不下怨恨,回不了岸。我一定要坐在这个位置,为了让那个人,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哪怕天下大乱……
有一天,你若要为天下人杀我……
我心甘情愿。”
☆、教主的初恋
金鼎轩的掌柜居然是个江湖大盗一笔刀的消息不胫而走,震惊两京。
一笔刀是江湖大盗,专门偷盗名贵字画,卑鄙风雅,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谁都没有想到,金鼎轩的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大掌柜就是江湖上凶残狠辣的一笔刀。许多达官显贵听说后,纷纷惴惴,庆幸自己没有被一笔刀给剁了。
洛阳一夕风起,每日灯火通明的金鼎轩成了百姓贵胄避之不及的场所。但也有富贾有远见,想要趁乱盘下这块风水宝地,等待日后风头过了,用来揽金圈银。闻讯后匆匆赶到,却得到消息称,这地契已经转手到了旁人手上,而这旁人,他们也追查不到究竟是何人,每日不断有衣着华贵之人在金鼎轩楼外徘徊,负手叹息,总觉着这条大鱼没有吃到,着实可惜了了。
往来匆匆的行人之中,有一白衣男子,牵着黑马,压低蓑笠,在金鼎轩外的临街茶肆落座。男子裹着凉风而入,便引来茶肆中不少人的注意。
男子没有被蓑笠遮住的下颌,有着绝美的弧线,唇角略垂,但依旧难掩风情,又裹着冷,英气逼人,却不敢生出轻薄。
披风胜雪,人更杰。男子唤来小二,上茶添水,举手投足间,客气有加,却难掩威霸,令人不敢直视,可又忍不住偷偷斜睨窥探一二。
从男子背后的狭长包裹中,应该是一柄长剑。
因一笔刀行事狠辣,很少露出马脚,但越是这样,结的仇就越深。听说刚刚被压入大牢,还未来得及行刑,就被人毒杀在牢狱之中。此人携风卷尘匆匆赶来,选了个正对金鼎轩的茶肆,必然和江湖恩怨脱不了干系。
茶客们也都有些阅历,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轻易去招惹,否则会惹祸烧身,各自饮茶,左右不过低声细语,议论两句罢了。
茶过三杯,金鼎轩门外终于有了些异样。男子顿住捧在嘴边的茶碗,缓手轻落在茶几上,微微抬了抬蓑笠,向门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