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是警察在国内的国情下,也是不好处理的。
“你妈妈想过离婚吗?”她尽量委婉的问。
姚胜男苦笑,又灌了一杯酒。
“不管我妈想不想离,只要她还想要我这个女儿,就必须离开那个畜生,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打死。要不是我妈妈还能挣钱养这个家,恐怕早就被打残了。”
听到这些话,夏清明白了什么。也难怪那些警察也就是做做思想工作,然后就不管了,只怕姚胜男的妈妈并不打算要离婚。若是受到家暴的一方自己不追究,警察也不会多管,省得还要被倒打一耙。
这种事夏清也没少见过,两公婆打架,男方仗着力气大把女方打得头破血流,旁观者看不过眼去上前阻拦,还没怎么着呢,那个女的就帮着自己丈夫把好心人给痛打一顿,骂对方多管闲事。
这样的事多了,也就没人喜欢管别人的家务事。哪怕已经触及法律,都觉得床头打架床位和,瞎掺和回头还成了拆散他们夫妻的祸害。
“这件事你不能意气用事,得做好你妈妈的思想工作。”
姚胜男刚才还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现在仿若泄了气的皮球:“我妈,那个人,太软弱了。”
几瓶酒下去,姚胜男彻底管不住自己的嘴,把家里那点事全都抖了出来。
姚胜男从前不是没有劝过她妈妈离婚,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懂事了,觉得她妈妈这么能干,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只会打人的丈夫?
姚妈妈并不是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妇女,因为很久没有步入社会,如果要离婚就会面临着生存问题。相反,她非常能干,她是个老会计,干到她这个程度,只要勤快到处接货,一个月有非常可观的收入,现在养家的完全是姚妈妈。如果离婚,根本不存在生存问题。
而姚胜男的爸爸以前是国企员工,当年单位的效益好,他又是吃了公家饭,相比农村出身,只不过在私企工作的姚妈妈,那条件要好得多。当初姚爸爸想要娶姚妈妈,家里头没有一个同意的,还是姚爸爸强势的硬娶了回来。
后来姚爸爸所在的企业破产了,姚爸爸被迫下岗,又因为眼高手低,就没有个正经工作。
原本他也是非常风光的人,现在有这样的落差,心里没有办法承受。而姚妈妈却因为专业水平过硬,干得越来越好,钱也挣得越来越多,这让姚爸爸的心理失衡。
尤其外头有人说闲话,说姚爸爸现在就是被养着的,让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的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于是,有一天他喝醉了,被姚妈妈问了几句,他就觉得姚妈妈现在得意了,开始瞧不起他了,第一次出了手。
那一次,姚妈妈伤得并不重,姚爸爸醒来之后痛哭流涕的道歉,甚至还扇了自己,说自己是畜生,求她原谅她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还用姚胜男说事。姚妈妈觉得兴许只是喝多了,也就原谅了姚爸爸。
原本只以为是酒后的一次偶然事件,没有想到这仿佛是一个开关,姚爸爸越来越过分,从第一巴掌下去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
一开始事后姚爸爸还会痛苦,说自己一定会改。可渐渐的,姚爸爸习以为常,变得肆无忌惮,对年幼的姚胜男都下了手。
姚爸爸觉得自从姚胜男出生之后,自己就霉运不断,觉得姚胜男是个扫把星,都是她害自己断子绝孙。
当年姚爸爸在国企,响应国家独生子女的号召,生了姚胜男就不能继续二胎,否则会被开除。姚爸爸一直想要个儿子,原本打算让姚妈妈怀孕,然后跑到乡下偷偷生下来。
可没有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姚爸爸不舍得自己的铁饭碗工作,当时他正处在要提干的重要关口,害怕影响不好,趁着消息没有扩散之前偷偷带着姚妈妈去乡下流产。
大约是因为医院卫生措施做得不够好,也或者原本姚妈妈的身体缘故,姚妈妈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要孩子。这使得姚妈妈一直心底有亏,觉得没法给姚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又更加觉得姚爸爸是个好的,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嫌弃。
听到这里夏清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年,怎么就是有女人愿意活回去呢?
古代来的老祖宗表示不背这个锅,脱离了她那个时代的背景,放在这个时代,觉得生男生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什么传宗接代,她从前养育了这么多孩子,后代也有一大堆了吧,谁还记得她?!怕是写到历史课本上,那些后代们恐怕还嫌弃又多一个考点。
有了这样的想法,使得姚妈妈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哪怕她能够经济独立,且完全可以撑起这个家,男人靠她来养,这种思想没有转变,也没有办法人格独立。
软弱、容忍,成了刻入骨子里的习惯。
她不仅容忍了来自丈夫的暴力,在孩子受到了伤害的时候,也选择了容忍。美其名曰,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一个不完整的家,孩子是会不幸福、会被人嘲笑的。眼前的伤害不去规避,反倒去担心不确定的伤害。
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夏清虽然不赞同,却也理解这样的想法,人面对新世界的时候,总是难以迈开临门一脚。事实上真的跨过去了,也不过就那回事而已。
她相信姚妈妈既然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得那么好,多少应该有现代女性的该有的人格独立。她就不信能干的人,面对这种丈夫的时候,心里没有不平衡的。
恐怕也是这么多年的痛打,让她产生了畏惧,再加上各种原因,也就得过且过了。
“我妈妈其实也不是软弱,我爸那个人太横了,这些年因为醺酒,脾气越来越不好。我们娘俩又打不过他,如果贸然提出离婚,他肯定会揍死我们的。”
姚胜男感受到夏清一言难尽的情绪,连忙为自己妈妈说话。
“不过我现在不怕了,我打得过他了!他敢再出手,我一定拿他没完!”
“你跟你妈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我想她没有离婚,很大原因还是来自于你。如果你下定决心,我相信她更容易想开。”虽说劝和不劝离,可也得分情况,夏清对家暴零容忍。
姚胜男笑道:“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夏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笑有点不对劲。
“你想要做什么。”
原本已经微醺的姚胜男,此时变得清醒起来:“很快你就知道了。”
夏清微微皱眉:“你可不能胡来,你现在还年轻,可不能干糊涂事。而且你要是出事了,你妈妈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你放心吧,我又那么笨吗。”姚胜男眼底透着得意,又想喝一杯酒,被夏清给拦住了。
“今天就到这吧,现在还没到可以畅快喝一场的时候。”
姚胜男白了她一眼:“遵命,我的老祖宗!”
没过几天,夏清就知道姚胜男是怎么解决的了。
她来到医院,看到姚胜男躺在医院里,头上还包着纱布,看到她过来,嬉皮笑脸的打招呼。
“你来得还挺快啊。”姚胜男对着一边的妇人道:“妈,你帮我下去买个西瓜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