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然后听到脚步声朝这桌走了过来。
他们好像选择了背后那张大桌。
沈倪想到今天早晨江以明离开之前说的那句“今天有事,会晚点回来”。再到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女人温柔笑着的模样。
在短短几秒她意识到一个很重要,但却一直被故意忽略的问题。
一个故意装大人的小孩,和一个真正大人之间的鸿沟。
她这些天这么积极,换来的不过是江以明对待所有人一样的礼貌和疏离。
服务员过来上汤底。
三鲜锅冒开了蒸汽,在燥热夏夜升腾、消散、化作一股热浪。
沈倪始终垂着的眼瞥见一双长腿停在自己桌前。
然后有人问:“过来吃晚饭?”
她低低嗯了一声。
“咦,这是之前送来医院的那个小孩?”
女人的声音也出现在这桌。明明说的是小男孩,沈倪却把自己也自动代入了“小孩”这两个字。
不高兴的感觉更甚了,沈倪开始跟自己生闷气。
边上其他人也注意到这桌。
刚才涌进火锅店的那群人都围了过来。
“小孩儿,你怎么在这?”
小男孩视线在两拨人之间来回转,回答:“姐姐带我来的。”
“姐姐?”有人用肩轻撞江以明,“江医生,不介绍一下?”
不介绍一下?
沈倪竖起耳朵,然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楼下邻居,沈倪。”
天气那么热。火锅店更闷了。
“就这?没了?”
那人饶有兴致地继续发掘,“你那栋楼什么时候搬来新邻居了?难怪你都不住医院宿舍,哦——”
这声哦拖得很长。
沈倪忍不住抬了下眼。
店里唯一那盏大灯的光落在她眼底,像在夜幕忽然炸开的花火。
空调风在头顶呼呼地吹。
把她细白脖颈上乱拂的发丝吹得挠痒痒般扰人心。
开玩笑的男人瞬间噤了声,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那个,既然都认识。要不凑凑一桌?两人吃火锅多没意思啊。”
他说着自作主张叫服务员拼了桌,状似随意地安排落座,然后刚刚好,就坐在了沈倪右手边。
“喝点什么?果汁?汽水?啤酒?”男人体贴地问。
沈倪下意识往对面看了一眼江以明。
他食指搭在玻璃台上把玩似的轻轻用力,桌面上原本对着他的那瓶果汁就这么好巧不巧转到了她的面前。
沈倪收回视线:“果汁,谢谢。”
这桌是同事聚会。
除她和小孩之外,桌上四个人都是从京城来南山镇援乡的医生。其他三人定好了第二天的票启程返京。而江以明如他所说,继续留在南山镇。
作为唯二的局外人。
她和小孩频频被桌上其他人照顾。
这边要了两个锅底,三鲜和麻辣。
右手边的男人很快找到沟通技巧,转头问她:“小倪,你吃什么锅?”
这家店没有鸳鸯锅。
刚在他们来之前,沈倪为了配合小孩,要了三鲜锅。而她其实无辣不欢。
沈倪想了两秒,回答:“我吃三鲜。”
“你吃三鲜啊?”他笑了笑,“那你和江医生口味一样。”
沈倪莫名松了口气。
位置经过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