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高太后闻言全身都是一抖,随即咬牙切齿道:“这怎么可能?!怎会如此之巧!”

“方才太后抱西平公主时,我趁没人注意,问了问姜顺华生前的大宫女。”温太妃脸色郑重道,“那叫笑人的大宫女说陛下进殿后听说了姜顺华早产的经过脸色就不太好看,后来穆青衣隔着殿门请陛下到前厅奉茶,陛下坐下之后没过多久,就低声吩咐雷墨,雷墨出门叫了两个内侍说了几句……便是一个去景福宫请何容华,一个去冀阙宫请牧青衣!”

温太妃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太后自然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她脸色顿时一变:“三郎居然这样不相信哀家!”

“这不能全靠萧青衣,依我说,定然是孙氏那些人没少在陛下跟前诋毁左昭仪。”温太妃到底不能顺着高太后的话说姬深这是看穿了高太后不想叫两个身份低微的妃子活下去,因此打着去母留子的主意,便将左昭仪拖了出来,道,“陛下因此生疑,所以才会使雷墨去召何氏、牧氏进产房看顾……毕竟陛下身边也没有可用的女官或宫女,内侍究竟不能进去的。”

高太后一听又是一阵气苦:“他若不叫何氏进去姜氏未必会死!”

温太妃暗叹了一声——实际上高太后的确有先让姜顺华早产,趁机将姬深绊在承光殿,好叫莫作司在祈年殿里发难,借口孙贵嫔试图趁姜顺华生产加害,结果被撞破后自己心悸早产而死的打算,但高太后倒的确没有要姜顺华命的意思,一来姬深后宫至今也只有两个妃子怀孕,结果全部难产而亡,到底不吉利,二来姜顺华很是识时务,当初也不是她主动勾引姬深,却是姬深自己瞧上她的……

若不然,孙贵嫔那边防得紧,姬深也看得紧,可姜顺华这边却不一样,高太后若想要姜顺华死实在太容易了,原本按照高太后的打算——姜顺华早产,皇嗣难免孱弱,就算是皇子,日后竞争储位也是一大败笔,何况姜顺华已呈失宠之势,叫她从此守着个体弱的皇子过活,将来封个太妃便是。

可谁想姬深在美貌的妃子跟前听什么都相信,可这一回竟如此精明,因着怀疑有人欲为姜顺华不利,将他最信任的两个女子送进产房,反而害死了姜顺华?

这边姜顺华尸骨未寒,居中使冲进来叫了那么一声,姜顺华的死,不是萧青衣下的手也是萧青衣下的手了,想到姬深当年为了孙氏做出的举止说出的话……饶是高太后身为姬深生母也不禁一阵寒意笼上心头,她不相信姬深会为了孙氏姜氏弑杀自己,可姬深若是迁怒安平王、广陵王并宣宁长公主……哪怕是迁怒高家,这也是高太后所承受不起的!

“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高太后也不禁落下泪来,呜咽道,“操劳半生,如今到老也不得安宁吗?”

温太妃也叹息:“我说句实话,陛下虽然是皇帝,比起咱们来还年轻,慢慢的总会好的。”

这样的话不过是个意思罢了,高太后心头气苦,想了片刻,道:“想叫纤娘赔命,祈年殿里的人还活着做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温太妃沉吟了片刻,身子动了动,虽然这会殿中只有她和高太后,但还是压低了嗓子,有些不确定的道,“原本只有孙氏所留的子嗣……如今姜顺华所出的西平公主也没了生母,这……公主却要谁来抚养呢?”

高太后这会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何况只是一个公主,又不是有权为储的皇子,并且西平公主乃是早产,那气息微弱的模样,由不得高太后不多想,便道:“先放承光殿里养着吧,左右是个公主,那穆氏对姜氏也有几分忠心,总能够养上几日的,等孙氏这件事情了结了,哀家再想想。”

温太妃提醒道:“太后,那姜氏之死与何氏大有关系,如今承光殿里没了能够做主的人,若何氏斩草除根,恐怕陛下更要多想呢!”

高太后听了差点没气晕过去:“她先毒害牧氏陷害了欧阳,如今又弄死了姜氏,难道连一个小公主都不放过吗?”

温太妃心想,正是因为对牧氏、姜氏都直接下过手了,区区一个孩童又算什么?

“公主虽然年纪小,但究竟是陛下血脉,又还是皇长女,陛下当场亲赐封号,这是本朝从没有过的事情,可见陛下虽然关心孙氏,到底对亲生骨肉也是上心的。”温太妃柔声细气的说道,“如姜顺华、孙氏,终究没有流淌着太后的血脉啊!”

温太妃这番话虽然是好声好气说出来的,可落在了高太后耳中却是犹如一道惊雷!

要知道姬深如今已经对姜氏之死产生了怀疑,居中使的闯殿与指控更是让姬深心中的怀疑全面指向了高太后——虽然姜氏的死更多是与何氏有关,奈何姬深不这么认为!

何氏、牧氏都是他亲自召了进产房去坐镇的,以姬深那刚愎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会相信她们会对姜氏不利?

这一次若一个处理不好,莫作司赔了性命事小,高太后自己不可能为孙氏抵命,可左昭仪曲氏负责处置六宫宫务,少不得要被姬深迁怒!曲氏背后,可是连出了个太后的高家都有所不及的邺城曲家!

别看曲夹如今身无军职,只守着一个威烈伯的爵位过着日子,邺城军前后几任主帅都与曲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说,就连飞鹤卫——以门第为取人第一条的飞鹤卫,对世家之中的曲家,莫不怀着一种向往与倾慕,更何况,曲家姻亲之多,连皇室都有所不及,飞鹤卫中,鲜少有转上三个弯还和曲家没有直接联系的!

曲幼菽作为曲夹亲自教导、视如珍宝的嫡幼女,因一个宫女没有坐上皇后之位,已经是曲家被打脸了,进宫两年有余,姬深到华罗殿的次数屈指可数,曲夹也没说什么……可如今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贵嫔之死,竟要向堂堂曲家嫡幼女、仅次于皇后的左昭仪问罪——就算姬深是帝王,曲家也不肯这样被打脸下去!

高太后自己出身世家,最清楚一个鼎盛士族的恐怖之处!

这也是她对莫作司的下场心疼无比,却在居中使这个变数后没有保她的意思……因为若是死保莫作司,姬深怒火不止,左昭仪的下场更加堪忧!

可如今温太妃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不管姬深多么坚信姜氏、孙氏是高太后所害,到底也只是两个妃子,高太后平常就不待见她们,以太后的身份,趁生产下手弄死几个妃子,本非大事,但……西平公主却是姬深的皇长女!也是高太后的孙女!

她若是死了,而且是被姬深怀疑也是高太后下的手,姬深会怎么想?姬深自己可也是高太后的子嗣!

届时姬深若认为,高太后既然连亲孙女都能下手,那么自己……

高太后一瞬间,冷汗如雨!

她刷的站起身来,厉声叫进宋青衣:“去!将西平接到和颐殿来,快去!”

第两百十章 暗流

宋青衣在承光殿接人却接了一个空,已经换了素服、面有哀戚的穆青衣中气不足、疲惫的道:“还请宋青衣回复太后娘娘,公主殿下已被牧青衣带走了。”

“牧青衣?”宋青衣先是一怔,随即大怒,“她一个末等女官,怎也有资格决定帝女去处?你也是青衣,怎也不拦上一拦!那可是你家娘娘挣了命留下来的骨血!”

穆青衣苦笑了下,虚弱道:“奴婢是个半死之人了,哪里有精神……”顿了一顿,她才继续说下去,“再说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方才派卓奚仆亲自过来传的命令,说将公主殿下先送到宣室殿那里养着……奴婢又怎么能逆了陛下的意思?”

她似讥似讽的道,“陛下乃是公主殿下的生身之父,公主殿下能够到宣室殿得陛下庇护也是莫大的福分,宋青衣你说奴婢们做什么要拦阻呢对不对?”

宋青衣听出她是在怨怼姜顺华摔倒之事,默了一默,忽然想到:“萧青衣也没说什么吗?”

“萧青衣啊?”穆青衣哼了一声,“真是不巧,方才……卓奚仆出来来通知牧青衣将西平公主带回宣室殿外,就是将萧青衣召到了祈年殿去了!”

“什么?”宋青衣瞪大了眼睛,见穆青衣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快意,她张了张嘴,到底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穆青衣冷冷看着她的背影,等她走远,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唾沫,呸道:“已经害了顺华娘娘,连公主殿下也不放过吗?可怜咱们公主才多大?真真是再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

“穆青衣快息了怒吧,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殿后暗处走出一个人来,叹息着道,“咱们且转去看小公主罢,公主早产,哭声就那么点大,实在叫人揪心呢!”这人眉目清秀,竟是桃枝!

而听她语气,所谓已经送到宣室殿的西平公主,却还在承光殿上!

穆青衣回过头时,也已经换了一副愁烦之状,叹道:“可不是么?娘娘命苦,公主也是……唉!”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必不会看着公主遭难的,青衣放心吧。”桃枝连忙安慰道,“穆青衣也该振作才是,毕竟顺华娘娘已去,公主殿下身边可只剩了青衣了呢!”

两人一个叹息一个劝解进了后殿,却见平素姜顺华小憩的锦榻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唯一坐在榻上的却作宫人装束,正是阿善,何氏、牧碧微都站着,独她坐着,正因为她怀里小心的抱着一个极小的婴孩。

已经得了西平为封号的公主殿下如今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早产儿,她哭声微弱好似小猫的叫声,听得人没来由的心中不祥,即使阿善抱孩子的手势极为娴熟,又不住的哄着,公主却依旧哭个没完。

见状穆青衣泪如泉涌道:“可怜殿下也晓得她没了生母了呢!”

“乳母还没寻到吗?”阿善低声问道,看向怀中西平的脸色显得极为凝重,西平公主本就没到出世的时候,因着姜顺华摔倒意外提前生产,身子难免虚弱,以阿善带过三个孩子的经验来看也觉得这位小公主恐怕长起来不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