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015章 三小姐春心萌动

肃穆恢弘的房间内,裴诸城正与一名身着琥珀色圆领通袍的男子说些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陈启明一行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难道歌儿又在学堂惹祸了?神色颇带忧虑。

察觉到他的表情异常,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回转过头。

男子眉若剑扬,鼻若悬胆,一双眼眸更是宛如浸在水银里的黑珍珠,清澈明亮,令人眼前一亮。头戴紫玉冠,琥珀色的衣衫上银线闪耀,腰带上嵌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显然是富贵人家,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裴元歌脸上。

这位姑娘看起来年纪最小,难道就是那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四小姐吗?

陈启明怒气冲冲地拍桌道:“裴将军,您这次要是不重重责罚四小姐,我这个教习先生也做不下去了!这样乖张顽劣,忤逆尊长的人,要是我的女儿,早就打死了事了!真是岂有此理!”勃发的怒气,和那八字评语,非常完美诠释出裴元歌的不可救药。

有外人在更好,到时候赏钱加倍。

裴诸城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愿事情不太严重,毕竟还有寿昌伯府世子傅君盛在场。这个歌儿也是,答应他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出事端?

这些年,裴元容也常随章姨娘到各府拜访,遥遥见过些青年男子,却从未有如眼前少年这般英俊清秀,引人注目,一时间面红心跳,尤其当少年的目光望向她时,更加难以自制,羞涩婉约地低下了头。但此刻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的眸光落在裴元歌身上,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怒气。

这个丑八怪,居然哭哭啼啼得装可怜,勾引眼前贵公子的目光!

“父亲不知道,四妹妹这次太过分了。昨天上课跑神,背篇文章,怎么都背不出来,今天又不交功课。先生问她,她居然信口雌黄,说先生做的咏梅诗就是她的功课。那首咏梅诗,我亲耳听到先生吟诵过,再说,那种好诗,明显不是四妹妹能写出来的,不知道四妹妹是何居心?”裴元容心中嫉恨,开口就将过错全堆在了裴元歌身上。她就不信,这样道德败坏的人,眼前这位贵公子还能看重她吗?

裴元歌咬着唇,委屈的道:“女儿没有,那诗不是先生的……先生陷害女儿……”辩解的声音柔弱畏缩,一听便让人觉得底气不足。

听她声音柔弱可怜,傅君盛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这样娇怯的女孩……

“胡说,我陷害你?明明就是你污蔑我!”陈启明闻言更怒,转头道,“裴将军你也听到了,当着您的面,她都敢这样污蔑尊长,私底下可想而知。这种胆大包天,忤逆不敬的女儿,要来做什么?趁早打死了事,免得将来丢了裴府的颜面!”

裴诸城终于听出了重点,问道:“什么诗?”

陈启明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札,翻到中间,露出笔墨尚新的字迹:“就是这首咏梅诗,是我昨天才做的,已经记在手札上。真不知道四小姐安的什么心思,居然如此诋毁我?”早在读到那首诗时,他就做好了准备,将这首诗重新抄在自己的手札上,更是铁证如山。

看到那首诗后,裴诸城眉毛一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启明,又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裴元歌,原本的忧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阴郁:“这是陈先生写的诗?我看诗的内容,咏的是早梅。但现在春暖花开,陈先生怎么不咏春,反而吟起梅花来了?”

“这……我一向喜爱梅花,前几日正好见过一幅早梅图,灵感突至,写出此诗。”陈启明胡乱诌道,随即又怒道,“裴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这诗不是我写的?你也不看看,四小姐写得出这样的好诗吗?”

“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因为我也极爱梅花,所以对咏梅诗难免关注。”裴诸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忽然厉色向裴元歌道,“歌儿,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裴元歌畏畏缩缩地道:“不……不是……父亲!”

谁也没想到裴元歌会承认诗不是她的,陈启明大喜过望,忙道:“裴将军,你要为我做主啊!现在四小姐都承认,她盗用了我的诗,又污蔑我,必须要严惩!”

“盗用他人之势,污蔑他人,这种人的确应该严惩!”裴诸城和蔼地道,“以先生之见,该如何惩处才是?”

裴诸城常年不在府内,陈启明有限的几次接触,只觉得这人温润有礼,对他也十分礼遇客气,因此心中早无敬畏之心,骄横地道:“我是读书人,名声也好,诗作也好,都是我的性命。四小姐此举无异于要我去死,至少也要杖责二十,跪祠堂三日。另外,还要向我跪下磕头认错,向众人声明,是四小姐盗用我的诗,为我正名。”

傅君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先生好狂妄,他知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居然敢让将军府的嫡女给她磕头赔错?再看看旁边娇怯纤弱的裴元歌,心中不忍,总觉得这姑娘不像这样的人,忍不住道:“裴将军,此事恐怕另有内情,不如仔细问清楚了再说。”

“世子不必多言,这是我裴府之事,我自有决断。”裴诸城挥手制止他。

居然是位世子!这么说,他的府邸至少是有爵位的。裴元容心中更加热切,而对能够让世子为她说情的裴元歌更加厌恶嫉恨,开口道:“世子心地善良,但四妹妹错了就是错了,就该当受罚。不然,这偌大的裴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她自认为此话说得大方得体,极有大家风范,一定能够赢得世子另眼相看,心中得意,柔媚地向傅君盛送去了盈盈秋波。

傅君盛却心生厌恶:姐妹本为一体,这位姑娘不但不护着妹妹,反而落井下石,看起来明艳天真,怎么心地如此狠毒?看她的装扮华奢,应该就是掌府的章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有这样的姐姐,想必四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案桌下,裴诸城的手紧抓着衣裳,已经青筋暴起,脸上却仍带着笑:“哦?陈先生只这样就够了吗?没有别的要求?”

“这个……”难道裴将军还想再给他补偿?陈启明目露贪婪之色,却故作清高地道,“我是读书人,钱财于我不过身外之物,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不如裴将军给我写封举荐信吧!不过……既然裴将军执意,那就给我一千两白银作为补偿吧!剩下的,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四小姐算了!”

“好!很好!照我说太轻了,该翻倍才是。”裴诸城点头笑着,忽然面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怒喝道,“李参军进来,将这贼人拖出去,打四十军棍,枷首示众六日,罚银两千两,再革去他的举人头衔,永世不得再参加科举!这种败类,以后不然再让我看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形势陡然逆转,陈启明懵然不知所以:“这……裴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016章 裴元容被罚

“做什么”裴诸城冷笑,随手翻出一册陈旧的诗集,扔到陈启明眼前,怒喝道,“你睁大狗眼给我看清楚,这首咏梅诗,是本将军十六年前送朋友离京,路遇早梅而作,当年人尽皆知,早就收录在本将军的诗集里。盗用本将军的诗,污蔑我的女儿,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嚣张放肆,私底下你又是怎么作践我的女儿的?”

怒气毫无遮拦地发作,浴血沙场的杀气和威仪爆发,顿时将陈启明惊得瘫软在地。

“裴……裴将军……我真……真的不知道这诗……”因为害怕,陈启明连话都说不利索,猛地哭嚎起来,“裴将军饶命啊,饶命啊,我……我……我也是受人指使才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章姨娘的声音:“老爷!”

掀帘进来,看到陈启明狼狈的模样,章芸心中一凛,却笑着道:“老爷,宫里的柳贵妃跟裴府下了帖子,说是得了几株上好的牡丹花,邀请咱们裴府的小姐们五日后入宫赏花!听说京城受邀的人家不多,这可是难得的殊荣。”说着,装作是刚看到陈启明的模样,惊讶道,“咦,这是怎么了?”

裴诸城没理会她,继续问道:“谁指使你污蔑陷害我的嫡女的?”

真是岂有此理?先是镇国候府退婚,又来谋算他的歌儿,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了?就算他这次回京卸职,不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他裴诸城也不是任人欺侮的!

难道这人要供出自己?章芸心中一惊,如果让裴诸城知道她指使教习先生陷害裴元歌,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心念电转,急忙道:“有人指使陈先生污蔑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四小姐一向与人无冤无仇的,难道说……是镇国候府退婚后,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故意往四小姐身上泼脏水,好显得他们理直气壮,是咱们裴府不是在前?”说着,以眸光示意陈启明顺着她的话说。

裴元歌心中冷笑,章芸脑子倒是转得够快,眨眼间就将脏水泼到镇国候府,倒是嫁祸得天衣无缝。可惜,这件事父亲必定不会就此罢休,只要到时候跟镇国候府对质,立刻会真相大白,倒不用她多话,反惹嫌疑。

陈启明何等溜滑,立刻猛磕头道:“正是,是镇国候府的一位小厮传信,让小的这样做的。他说,说小的要不照办,就……就杀小的全家!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裴将军饶命,裴将军饶命啊!”

又是镇国候府!裴诸城暗自咬牙。

“老爷,虽然说是镇国候府威逼,但是陈启明的行为着实可恶,不过这事情牵涉到四小姐,依婢妾的愚见,还是不要闹到官府,让婢妾来处置吧!”章芸满面的关切和沉着,心中已起了杀机。刚才若不是同泽院有人传消息给她,陈启明这会儿只怕已经供出她了,这人不能再留!这事情恐怕又要麻烦哥哥了!

陈启明还以为章芸在帮他,心中大为感激,庆幸自己方才没将章芸供出来。

裴诸城闹心的很,挥挥手,让人把陈启明带了下去。目光转到旁边的裴元容和裴元巧,顿时来气,指着两人喝问道:“还有你们,姐妹一道在学堂,妹妹被人这样污蔑,你们两个姐姐居然都不做声?还有你,裴元容,你站出来,说,之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逆转,又傻了眼:“父亲,我……我……”

章芸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裴元容帮忙作证,急忙打圆场道:“老爷别气,谁能想到这先生居然这样混账,连四小姐这位嫡女都敢污蔑,容儿和巧儿又只是庶女,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委屈呢?恐怕也是被先生吓唬的,毕竟都是孩子,不懂事!”为了救裴元容,又拉上了裴元巧。

“亏你们还是裴府的女儿,居然被个穷酸举人吓成这样,连嫡亲的妹妹都不顾,一人去领二十戒尺,要狠狠地打,再把裴府家训抄写一百遍,让你们长个记性,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们再忍气吞声,丢我的脸,我到时候先修理你们!”裴诸城虽然信了,怒气却并没有消减,恨铁不成钢地怒喝道。